74、保护好他们

梅若陪着慕容馨儿讲了一下午的话，直到梅若的婢女来报，说雨花台有重要人物需要她亲自接待，她方才离开，慕容馨儿让罗玉姮送她，临走时，梅若还一再嘱咐她，让她好生守着她的母亲。

十五元宵节，慕容馨儿让罗玉姮陪她去放花灯，河岸两边站满了人，有放花灯的，也有看花灯的，形状各异的花灯中点着蜡烛，微微的烛光将慕容馨儿的脸照的更加苍白，花灯随水逐流，慕容馨儿的眼光从未从她放的花灯上离开，直到花灯隐匿在无数微光中，慕容馨儿还遥遥的望着远方，那眼神中的悲伤与绝望，罗玉姮现在倒能理解几分了。

慕容馨儿神色倦怠，罗玉姮陪她回家，她坐在床前，冷风灌进来，慕容馨儿拢了拢衣服，罗玉姮起身将窗关上。

“许墨，快回来了吧？”

罗玉姮答道：“快了，大概还有一个月吧。”

“等他回来，你们就成亲吧。”

罗玉姮坐在慕容馨儿身边，说：“娘，姮儿不想成亲了，姮儿就想陪着娘。”

慕容馨儿无力的笑笑，说：“傻丫头，哪有女儿家不成婚了，你早已经过了出嫁的年龄，再不嫁人，人家要笑话你了。”

罗玉姮道：“我不管，我就是想陪着您。”

慕容馨儿拉着罗玉姮的手，说：“你爹一直想给你找个能保你一生安乐的人，许墨，终究是没让他失望。姮儿，你和许墨已经很多年了，你为他受了不少委屈，他为你，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这世上的人很多，能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又懂自己的人不容易，你们就不要在彼此等待了。”罗玉姮低着头，抠着衣服上的纹络，慕容馨儿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爹和你哥哥的丧期未过，按照规矩，确实不宜谈婚论嫁，可是，姮儿，别人不但知道你是罗家唯一的女儿，还知道你是玲珑阁阁主的女儿，玲珑阁的女子是不会被世俗规矩所约束的，即使你现在成亲，别人也说不出什么的。”

“娘。”

“姮儿，”慕容馨儿打断罗玉姮的话，“你记住，如果有一天，罗家撑不下去了，你一定要舍弃罗家，保护好你大伯、大娘，还有你大哥。”

她好像有些累，说完这些话有些气喘，罗玉姮轻轻为她抚着胸口，说：“娘，您太累了，休息会吧。”

慕容馨儿摇了摇头，看着罗玉姮，有些着急的说：“你一定要记着娘说的话，舍罗家，护你大伯、大娘和你大哥周全。”

“好好好，您别着急，我记住了，我都记住了。”

慕容馨儿松了一口气，她眉头微蹙，一副很难受的样子，罗玉姮服侍她喝了一点热茶，“娘，您今天说的这些话好奇怪啊，我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哪有本事去保护大伯他们！”

“只有你能保护他们，也只有你可以保护他们。”慕容馨儿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无力的靠着，看着罗玉姮的眼中有不舍、有愧疚，还有遗憾，罗玉姮看着她，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清晰。

“娘，您怎么了，我，我去找大夫。”

慕容馨儿拉住她，眼泪从眼眶中流出，罗玉姮被吓到了，慕容馨儿的手抚上她的脸，一片冰凉。

“我的好姮儿，娘的好女儿，娘真的好舍不得你，娘真的舍不得你，可娘不能让你哥哥一个人在那边。”

“娘，您在说什么呢。”罗玉姮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有许墨照顾，娘很放心，娘要去陪你哥哥了，你哥哥一个人，太孤独了。”慕容馨儿眉头紧皱，喉头的腥热终是忍不住了，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罗玉姮吓到了，好半天才回过来神，声嘶力竭的叫人，殷红的鲜血不断的从慕容馨儿口中流出，染红了她胸前的衣服，也染红了罗玉姮的衣服，罗玉姮身体抖个不停，她用手捂着她母亲的嘴巴，试图阻止血继续流出，闻声而入的婢女被吓的不知所措，罗玉姮回头骂道：“都是死人吗，快去请大夫啊。”

婢女慌慌张张的往外跑，罗玉姮抱着她的母亲，用手托着她母亲的下巴，乞求道：“不要再吐血了，娘，求您了，娘，不要再吐血了，姮儿害怕，姮儿害怕啊。”

慕容馨儿就像挂在檐下的冰晶，随风飘飘荡荡，随时都有坠落破碎的危险，看着惊恐万分的罗玉姮，慕容馨儿心疼不已，她想抱着她，想给她一丝安慰，可她却连伸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好孩子，娘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

“娘，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姮儿不要一个人，姮儿要娘，姮儿要娘啊。”

“对不起，对不起，终是娘太自私了，娘太累了，真的。。。。。。真的太累了。”罗玉姮不住的摇头，慕容馨儿却只有流眼泪的力气，“我的好姮儿，原谅。。。。。。原谅娘的自私，就让娘。。。。。。再。。。。。。再为。。。。。。再为你爹做。。。。。。做。。。。。。做最后一件事吧。”

苏芮韵与罗荣华推门而入，看到抱在一起的母女俩，看到慕容馨儿泪眼朦胧下的不舍与决绝，便知道已经无力回天了。

苏芮韵哭道：“馨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啊，姮儿已经没有了父亲，你怎么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

慕容馨儿靠在罗玉姮的怀里，“姮儿，姮儿还有。。。。。。还有你们，她不是。。。。。。不是一个人，”慕容馨儿向苏芮韵伸出手，却只能勉强的抬起来，在她的手要垂下的时候，被苏芮韵抓住，“大嫂，对不起，就让馨儿自私一回吧，我不能让荣卿和轩明都孤身一人。”

苏芮韵是理解她的，纵使万般不舍，她还是点了点头，流着泪轻声应允道：“你放心的去找他们吧，我们会照顾好姮儿的。”

慕容馨儿露出一个凄美的微笑，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泪眼朦胧中，她好像看到了罗荣卿和罗轩明，他还是那样的俊朗，轩明的笑容还是那样的阳光。

“你哥哥来接我了。”

罗玉姮紧紧的抱着慕容馨儿。

“姮儿，”慕容馨儿气若游丝，“等你嫁人的时候，一定要带他来。。。。。。来看我们，让我们看。。。。。。看看我们的女儿穿喜服。。。。。。穿喜服的样子，一定。。。。。。一定很好看，你爹。。。。。。你爹一定。。。。。。一定会很。。。。。。很高兴的。”

慕容馨儿气若游丝，罗玉姮感觉到她的身体渐渐变凉，纵使她不愿意，可她不得不告诉自己，她的母亲真的要离她而去了，在这最后的弥留时刻，她竟然哭不出来了，心在这一刻被掏空，眼泪也在这一刻凝固，她抱着她的母亲，就像小时候，她抱着她一般，她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渐凉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照顾。。。。。。好。。。。。。他们，照顾好。。。。。。照顾他们，姮儿，姮儿，姮儿。”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微弱到已分不清她是在对谁说话，当她的身子软下去，她的头偏在罗玉姮的颈窝时，罗玉姮知道，她的母亲走了，永远的离开她了。

她的脸紧贴着她母亲的脸，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却哭不出声音，也流不出眼泪了，她安静的抱着慕容馨儿。

“娘，你安心的去找爹和哥哥吧，姮儿会好好的，姮儿还会穿着喜服，带着他去看你们，只是，只是，女儿出嫁时，却无爹娘送女儿出门了。”

罗玉姮的前半生，是生活在一个漂亮的水晶球里，美轮美奂似仙境一般，现在的她，正经历着水晶球的跌落，无数的漩涡汇聚在一起，撕碎了她眼前的一切美好，巨大的张力撕扯着她，四肢百骸的疼痛已然让她心神俱疲，啪的一声，水晶球落地，碎裂成无数块晶莹，那些所有的美好都消失，那些破碎的玻璃反射出的莹光，像极了天上的星星，而她，却在这灿烂的星海中无依无靠的飘摇着。

慕容馨儿的死讯传出去时，一片唏嘘，他们以为她会以玲珑阁阁主的身份为罗荣卿守着罗家，却不想，她竟抛下所有，为他殉情，人们惋惜之时，又被他们夫妻的伉俪情深所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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