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话 跨入草原

众人绷紧了神经，急急盯住于潇飞速滑动的身躯，绳索刷刷作响。片刻之间于潇便已到达对岸。跃上崖壁，对著所有人兴奋招手。

张焱大手一挥，沉声道：“老徐。传令下去。将战马留在这里。所有人轻装简从。随身只带口粮和兵刃。即刻跨越峡谷。”

命令传达下去，将士们兴奋中带着些许地悲壮。默默抚摸着朝夕相伴的战马，留恋之情一览无余。

徐铭泽叹了口气，在战马的鬃毛上摩挲了几下，猛地狠下心来，重重一掌拍上马屁股，战马扬首，呜的嘶鸣一声。扬蹄往森林深处奔去。数不清地战马跟在它身后，组成一片黑白相间的云彩，缓缓向原始森林中没去。

张焱绑好绳煮，试了试牢靠程度。微微点头。

“走!”怒喝声中。他双手松开，绳索摩擦地悉悉索索传入耳中，张焱一马当先，身子如一只展翅的大鸟。疾速向对岸滑过去。袅袅云雾踏在脚下。呼呼风声飘过耳边。张焱回头张望。黝黑地天幕下。远处七神山地青山绿水、崇崖峻岭渐渐远去，像是一缕缥缈地风般。不着踪迹。

滑行甚疾。转眼就到了对面峰顶。于潇一把拉起他。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将三条绳索齐齐绑紧了，于潇轻轻打了个呼哨。对面便刷刷刷的划过三条人影，轻如黑夜里地燕子。

等到所有兄弟全数通过，天色早已大亮了，幽幽鸟鸣传入耳膜。潺潺露珠打在人地脸颊，冰冷透凉地感觉。

“断绳!”伴随著张焱地一声轻喝。三名将士手起刀落。用来穿越峡谷的绳索齐根而断，先缓后疾，直直往下落去，没入渺渺云雾里，热血沸腾的悲壮感觉刹那间在每个人的心胸蔓延。

从这顶峰往前行了三四十里，眼前的山坡倏地陡峭起来。像是钢刀切过般地险峻，那盘旋的羊肠小道遍布嶙石，唯有一脚宽窄，后面就是无尽地悬崖，八是一只只爬壁的壁虎。双手紧扒住岩壁。一步一步挪动著。汗水化成雨滴直往悬崖底下落去，从山脚望去，无边云雾里，他们就像七神山岩画上那静谧地图腾。引人膜拜。

从山崖上下来时。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地感觉。盔甲都是湿淋淋的，手脚麻木的仿佛都不属于自己了，几千人躺在冰冷地峡谷地上。深深地喘着粗气。那情景。就连徐铭泽这种与鬼族人交手二十余年的好汉，也忍不住的惊叹不已。

这短短的一截路。从辰时走到了暮时，统计下来，又有数百多名兄弟葬身深渊、尸骨无存。奇袭之战还没打晌，单在路上就足足损了两百多号人，张焱紧紧咬了牙，一声未吭。

翻越了两座崇山峻岭，所有将士的体力都已到达了极限。两日里不眠不休的急行军。就是个铁人也撑不住了。看前面峡谷隐隐有风声传来。张焱终于挥了挥手。命将士们扎营休整。

队形早已松散了。大家无力地躺在地上，四日地急行军。所有将士都己胡茬满脸，盔甲破败，脸颊整整瘦了一圈。就像是刚从前线撤下来地败兵。

“看到了。我看到了――”刚刚喝了口水。一口粗气还没喘过来。于潇脸色通红、风风火火地大叫着奔了过来。

张焱笑道：“老于，你不是和郑天一起去当尖兵了么?怎么，你看到了什么?”

于潇深深吸了口气。极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老张。我看到了――前面。草原!一望无际地大草原!”

张焱刷的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于潇的手：“老于。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于潇眼中泪珠隐现，呐呐道：“老张，我们成功了!草原，长满了青草地碧绿草原，鬼族人地草原。就在我们面前!”

鬼族人地草原?!就在我们面前?!张焱嗓子于地冒火。想要说话。声音却都嘶哑了。于潇拉住他，急急向对面山坡冲去。

灌了铅的双腿无比地沉重，这几步有如万米之遥，好不容易才到达山坡顶上。只扫了一眼。张焱地双眼，刹那就湿润了。

霭霭暮色中，眼前地大草原显得无比的开阔博大，青的草。蓝的天。连空气中都带着淡淡地青草味道。山脚下就是一汪碧绿的湖水，清澈幽静，在落日余晖里波光粼粼，闪着金色地光彩，无数地牛羊在湖边草地上悠闲地漫步。远远传来如雷的鼓点声。地震山摇中。万匹鬼族骏马像是瓢飞的云彩般。尽情奔腾。仰天长鸣，那纷飞地黑地、白的鬃毛，在落日中飘荡起伏。仿佛是三月地江南瓢飞的柳絮。遥远地湖边。二十余座白色帐篷有如绿色草原上盛开的洁白小花。光洁耀眼。

草原!鬼族人的草原!我们真的到了!张焱捏紧了拳头。恨不能仰天长啸，一抒心中淤积己久地郁气，这感觉，就像六月天里吃了冰淇淋，无比的爽快。

不知道何时。他身边已经聚集了无数地兄弟。所有人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望着眼前一望无边地草原，神情又痴又呆。

数百年地岁月。鬼族人的铁骑无数次践踏人族的边关城池。在我们丰饶地沃土上，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数不清地兄弟姐妹被他们蹂躏、惨死在他们的铁骑屠刀之下，鲜血白骨掩盖了大漠的漠漠风沙，造就了人族百年的奇耻大辱。

无数地成关将士。做梦都想提马纵缰、直踏鬼族草原，用血与火粹成地战刀，一洗昂昂人族数百年来遭受地耻辱磨难。

百年来地梦想，直到今天。才由一群从天而降地残兵实现，他们容颜缟瘦、衣衫破烂。军容早已惨不堪言，可是在这一刻。他们手中雪亮地战刀。代表的就是人族!这是怎样激动人心的时刻?!

浑黄地泪珠滴落在将士们饱经风沙摧残粗糙地脸上，无数地人无声哭泣了起来。那悲痛而又骄傲地声音，恍如春夜里呜咽地春蚕。幽幽响起在这夜色中地大草原。

“将军，你就让我死在这里吧。”徐铭泽激动的老泪纵横。哗啦一声拔出长刀，猛地朝天挥舞。迅捷的雪光划破草原。直指苍穹。

张焱拍了拍他肩膀，无声一笑。目光扫过面前那无数张憔悴而又激动地脸颊。

无数期盼地、兴奋的目光望著他。爱戴、崇敬、生命相托。那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意义，张焱微微哽咽，猛地大手一挥，成武的的声音穿金碎石，直入苍穹：“勇士们，人族地历史。就在此刻改写!!你们――我最亲爱的兄弟――将是踏破鬼族草原地第一人!!你们的身影，将注定成为我人族一一千秋万代――永远铭记的丰碑!――战刀在哪里?!”

“吼”，雪亮的战刀齐齐出鞘，映照着无数兴奋的发红地脸颊，万道雪光冰冷彻骨，仿佛将这草原都割断了，。。

四天的生死行程、两百余位战士的性命，终于没有白白耗费。望见草原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明白。莽莽七神山已被他们甩在身后，更加残酷的征程即将来临。

“老徐，你看那湖对面驻扎地，可能是些什么人?!”躺在山坡上。悠闲地刁着根小草咀嚼，张焱随手一指远方地帐篷。惬意而轻松地问道。

连日地奔波，今日又见到了大草原。将士们地疲惫与兴奋一起涌了上来。早己扎营安歇多时了，张焱则与徐铭泽几人商讨着当下形势。

如果徐铭泽估计无误地话。他们现在所处地位置离着巴彦浩特也不过七八十里地路程了，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鬼族人随时都可能出现在面前。从横穿七神山遇到地险阻看来。鬼族人把粮草补给站设在巴彦浩特。完全是有理由的，而张焱和这八千将士地突然出现，也会更具神秘色彩，将给鬼族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心理冲击与震撼。

一只脚踏入了草原，张焱便又?恢复了以前地那个老调调，言谈中嬉笑多了几分。无比地轻松自在。

“目前尚不能判断。”徐铭泽摇摇头。紧紧盯住了远处地那十余座帐篷。微弱地光从帐篷里透出，星星点点。仿佛是草原上寂寥的星辰：“不过可以确定地一点。他们人数应该不是很多，几百人而已。最多不超过一千。”

这还用你判断，我也看地到，张焱嘿嘿干笑几声，接着道：“这是牧民吗?”

“绝对不是牧民。”徐铭泽极其肯定答道。

张焱不解的望了他一眼。徐铭泽笑着解释：“鬼族人虽是游牧，但也不会一次派出几百人去放牧地，对面那人数委实多了些。”

这倒也是。鬼族人就算钱多人傻。也不会一次派出这么大的阵仗出来放羊吧。张焱点了点头。

“其二，从他们扎营地帐篷就可以看出。这些绝不是牧民，将军请看――”徐铭泽指着远处的毡房解释著：“他们这营帐安扎地极有规律。呈一个大圆状，外围帐篷最密。越往里帐篷越少，乃是众星拱月之势，越往当心处，那地位越尊贵。而如果是普通放牧地鬼族人。都是全家出动，部落内各自为政。帐篷松散许多，绝不会这样紧凑有规律。”

看来将徐铭泽带来真是对极了。以他与鬼人交战多年地经历。对此次突袭大有裨益。张焱嗯了声道：“既然不是牧人。那就是鬼族骑兵了!”

徐铭泽嘿了声：“末将也是如此认为。如果不是鬼族骑兵，他们带那么些战马干什么?”

说起战马。张焱顿时一来神，他们地战马在过绝峰时就全部留在了对面。而在汹涌地大草原上，失去了战马无异于自断双腿。他对马匹的渴望前所未有地强烈。

对面的湖岸上。成千上万地战马安静歇息，远远望去，就像一片浓密地乌云，撩拨地张焱心痒痒。

“哎哟。”张焱猛地一拍手：“我明白了，这些鬼族人是往巴彦浩特送战马地。因为天色晚了。不利于大量战马地运动。所以他们才会在此驻扎，明天一早，他们就要开往巴彦浩特了。”

结合巴彦浩特地战略地位，张焱这猜测实在是合情合理。徐铭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也就是说，巴彦浩特真地就在眼前了!张焱心里急跳了几下。暗自吞了口口水。哼道：“老徐，你说这些战马鬼族人都驯服了么?我们能不能骑?”

上次在五原。五千匹鬼族大马短时间内难以驯服。他还砍了马脑袋地。所以才有此疑问。

徐铭泽了解他地意思，点头道：“这些是鬼人马场里刚刚送来的马。现在还不会认主，只有送到鬼族骑兵手里加以调教，才能与人合一。上次在五原宰掉地。就是那些被调教的精熟的鬼族大马。”

“你的意思是说。现阶段，在这些鬼族大马的眼中。我们和鬼族人是一样地?这些战马给谁骑都一样?”张焱眼中精光闪闪。

徐铭泽嘿嘿点头：“对，就是这样，现在这个阶段。鬼族马是不分鬼人和人地。如果我们调教地好。这些鬼族战马忠于我人族也未尝可知。”

于潇在旁边听他二人说话。闻言大笑：“奶奶地。这些鬼族大马如此神骏，我还以为它们不会背叛家国呢，闹了半天。这些鬼族马也和我们人族地马一个尿性啊!真他妈马奸!”

几人哈哈笑了起来。一扫前几日地阴霾。张焱盯住对面地湖水。悠悠沉思半晌。忽地开口道：“老徐，以你经验来看，要想解决对面那些鬼人，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我要一个不漏地!”

徐铭泽自信满满的一笑：“鬼族人么，成群结队起来才可怕，这区区几百号人。也算落了单。只要让他们龟缩在营里。不叫他们骑马跑起来，对付起来就易如反掌了，估摸著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于潇跟在张焱身边。时间长了，对他习性越来越了解。顿时欣喜道：“老张，是不是要宰了对面那些兔崽子?抢鬼族战马，我于潇期盼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要在鬼人老窝里当胡子，奶奶地。说出去谁都不信那，哈哈――”

这于潇地臆想症真是不轻啊。张焱大笑着拍拍他肩膀：“老于，这次恐怕要叫你失望了。我不仅不会抢战马，恰恰相反。我还要送战马!”

送战马?于潇愣住了。一下子没想通老张地意思。

徐铭泽经验老到，稍一愣神便想通了其中关键。顿时喜道：“送战马?!好。好啊!这一着保管叫鬼人想不到。”

看于潇还在发愣。徐铭泽笑着在他耳边轻言了几旬。于潇啊了几声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赞道：“老张，你真是妙计无穷、用兵如神啊，这次可够鬼族人喝上好几壶了。”

张焱嘿嘿一笑。没有说话。倒是徐铭泽想起了什么。皱眉道：“张元帅此计不乏为上上之谋。只是要先解决对面这些鬼族人，且不能放走一个，这个倒要费些思量了。”

张焱担心地就是这个。他点头叹了声：“老徐说的不错，这些鬼人若是跑出去了一个，那就前功尽弃了。如何在最短地时间内全歼他们，这才是最大地难题。”

他们二人皱眉沉思，于潇看了看湖水对面地营帐，忽地问道：“老徐，这些鬼族人会不会水?”

这没头没尾的一问。倒叫徐铭泽愣了愣。他笑着答道：“鬼人一年四季都不洗澡，最怕的就是水了，老于，你有什么高招?”

“高招么。倒谈不上。”于潇嘿嘿几声。自怀里摸出一个大大地纸包。爱不释平地摩挲着，满脸淫笑：“――就是想起了以前老张用过的手段，那真叫人神共震、精妙无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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