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西山坡上的新坟

阿离父母的尸体停在了他家老房子的院子里。自从阿离一家搬进梨花坳，阿离就再也没回过这座老房子。一堆新割的草堆在东边的墙边，破旧的屋门似乎一打开就会塌掉。杨村长安排人买来了一副棺材，很大也很厚实。还有两套新鲜的寿衣。阿离任凭杨村长和村里人安排，他不懂得怎样安葬父母，不懂得繁杂的下葬程序，他只是愣愣地任凭别人安排，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让怎么做就怎么做。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在三四个人的帮助下，给阿离的父母套上了新买的寿衣。杨村长指挥着人，把两具尸体放进棺材里。阿离就跪在旁边，他呆滞的看着眼前忙碌的人。

“阿离，你爸妈是横死的，不能埋进你家祖坟里。就把他们埋在东梁上吧！”杨村长看着呆愣的阿离说。“是呀，就埋东梁上吧。”有几个男人附和。东梁上埋满了坟，不仔细辨认基本上不能分辨是谁的。砸死的、淹死的、摔死的、上吊死的……那里就是一个乱葬岗。“不！我不能把我爸爸妈妈埋去东梁上！”阿离摇着头大声喊。突然，所有的人都愣了。老陆家的阿离会说话了，而且说得那么流利，那么完整，那么清楚。

二强子他妈扒着阿离的肩膀，诧异地瞪大了眼睛。“阿离，你会说话了！你真会说话了？”“哎呀，这孩子，爹妈一死，因祸得福会说话了呀！”一个胖女人脸上似乎挂着惊喜。“英子她妈，你会不会说话呀?啥叫因祸得福呀？”杨村长大声斥责。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阿离会说话的事情，大家都忘记了放在跟前的两具尸体。

“我要把我爸爸妈妈埋祖坟里！”阿离又一次大声说。“不成，你爸妈是横死，只能埋在东梁，不能入祖坟，要不村里的人会倒霉的。”“是呀，是呀。入了祖坟，对你也不好。”“你爸妈不能入祖坟。你想整个老陆家都跟着受连累呀！？”一个头发花白的陆家本家气愤的指着阿离大声说。所有人看向阿离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愤恨，冷冷地、狠狠地。

“阿离，按理说你爸妈死了，叔伯婶娘应该如你的愿，可是这关系着全村人的事，也不能只顾着你一个人。还是把你爸爸妈妈埋到东梁吧。”杨村长意味深长地劝解阿离。“不！我爸妈不埋东梁上，那里都是孤魂野鬼他们会害怕的。”阿离站在棺材前面，手使劲按着棺材，生怕别人突然抬起来跑了。他孤单的身影和全村人形成了两个阵营，他像一个勇敢的战士，眼里除了悲伤还有一份坚定。

对峙了好久，杨村长招呼着村里几位老人走出了院子。一会儿，他们回来了。“阿离，你爸妈不能埋进祖坟，你又不想让他们去东梁，要不埋在你家梨花坳吧。”杨村长不是跟阿离商量，只是告诉他一声。“好！”阿离心底有一丝喜悦。他感觉爸妈回家了！

一伙人抬着阿离爸妈的棺材浩浩荡荡地进了梨花坳。满山梨树上还挂着散发着香气的梨子，抬棺材的大哥随手摘了一个塞进嘴巴里，乳白的梨汁顺着他的嘴角留下来。他的脸上有满足、有惊喜。阿离抱着灵幡走在最前面。他带着大家穿过稠密的树林，到了最西面的山顶。站在山顶向梨花坳看去，方圆百里郁郁葱葱，对面的山坡上隐隐约约看得见一座瓦灰色的房子，那是阿离一家三口的家。阿离的爸爸妈妈就埋在了这个山顶上阿离想这样爸爸妈妈就能时时刻刻看见自己了。

从此，梨花坳的西山顶上多了一座新坟；从此，阿离一个人走在梨花坳的林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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