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梦魇（下）

所有的源头，飘摇知道，一切的因果他都知晓。几乎化狼的飘摇，终于在村子的尽头看到了，那份坚持自己走下来的原因。

宫人，于休，黑摩羯，还有教众。在那里吸收着血气，谈笑风生，他们的身下坐着堆叠的尸体，喝酒的杯子是带着鲜血的颅骨，打发时间的音乐是火焰燃烧混杂着狼吟。

“你们，全部，都要死！”最终的兽化终于完成，血腥的身躯，血肉覆盖着可见的苍白骨骼，张开血口，露出獠牙，朝着那群人飞扑了过去。他们也觉察到了这头怪异的苍狼，却是没后多么警觉，挥手间一道道锁链从袖中飞出捆住了前进的身躯，四腿被锁链牵扯无法挣脱，利齿也无法咬断，太过坚硬？索性直接咬断了自己的腿，鲜血淋漓，然后很快重新生长出来。屏障挡住了自己的路，就用头去撞，一次两次，里面的三人抬头大笑着，还轻碰着‘杯子’喝酒，似乎为这突如其来的插曲觉得愉悦。屏障陡然一只尖锐凸起冒出，撞击的身影没有注意，仿佛没有任何阻碍，直接捅入了头颅中，里面的人笑的更大声了。

血腥苍狼却是连痛呼也没有发出，直接将尖刺折断，就算还在头颅中，依然麻木地不断重复着撞击的动作，一次一次，颅骨都撞碎重生了几次，里面的几人张开嘴大笑着。在近乎舍命的撞击下，屏障终于产生一丝裂缝。里面的人似乎没有在意到。

啪！鼓足劲的冲击，一声脆响后，血腥苍狼突破了屏障，张开血盆大口要在了其中一人的脖颈上，那人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在怀疑一切。抖动着双手想要做出反击，却是被直接甩了出去，尖锐的利爪在飞行的途中冲出穿透了胸膛，随后，是它的杀戮，属于另一场杀戮的盛宴。那些嘲笑的人，此刻他们的鲜血流淌与那些村民的血混在一起。

“嗷呜！”做完这一切后，血狼似乎失去了目标，伫立在新的尸堆上，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它回头后，众多苍狼皆朝着这个方向低首，拜服，拜见，‘王’。

“都看到这里了，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吗？”枫长老开口说道。众人的眼神，看着幻境中那立于火光中的血狼，还有现实中不成人形的飘摇。连三师叔也叹了口气，毕竟还是小孩子，他们的世界很简单。

“刚才，画面中的三个人你们记住了吗？”徐长老开口道，这才是现在的重点，之前带回来的讯息只有黑摩羯的一个名字，然而现在通过诅咒知道了样貌，还有另外两个邪仙，这确实是意外的收获。

“我已经记录好了。”氏胧点点头，他第一时间发现就开始记录了，更何况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足够反应了。眼神不由得看向了下面的飘摇，他们下意识的以为，他事发的时候因为处于千米之外，理所应当觉得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问询，任他在四峰安安静静生活，可现在，他们错了，这个孩子掌握的信息若是被那三人知晓，绝对会被毫无保留的追杀。

徐长老叹了口气，“可惜了，这孩子。”

慕歌从观看到半途中的时候，心底生出了一个疑问。青冥师姐也在幻境里，虽然是旁观者，但什么都不做压根不是她的性子啊，怎么这样一直没有动静？除非，她根本没有进入到幻境里。想到这里余光看了一眼大师兄，也并不是没可能吧。

“等等，他要做什么？”紧盯幻境的慕歌发现了一丝异样之处。。

画面中，血狼接受着众狼的拜服，却是没有领导它们，转身独自离开。背对着火光，前方是无尽的黑暗。任凭身后的族群怎么呼喊都没有回头。一直前进，独角戏般的灯光一直跟随着血狼。身后的场景骤然消失，前方啪地又出现一个场景，一个小木屋？很简陋，屋子前有一片园地，里面结满了小红果。

血狼径直走了过去，进了院子，鼻子在绿叶和果实上扫过。满身的血污竟然一点一点的开始褪去。并没有退化的很快，但是至少狼头已经恢复了人形。

这一幕也被看在眼里，“他，居然，自我恢复？何等的意志。”

“吃饭啦。”小木屋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半兽化的飘摇一愣神，转身朝着木屋走去，身体慢慢的直立起来，走到门前的时候，一只手伸出来牵住了飘摇，人没有出来，无法得知里面的是谁，不过听主人声音，可以想象到女孩抱怨的模样，“你怎么这么慢呢。”飘摇剩下的兽化的身躯大部分恢复成了原样。

房侧一颗小小的牛头探了出来，走过来，亲昵的蹭着飘摇。“缥缈？是的了，我让你在这里等我来着，现在我回来了。”

“现在怎么说？”命长老一笑，要有嘚瑟就有多嘚瑟。“他能自我恢复人性。”这可是众人没有想到的场景。

枫长老也自然看到了，直接说道：“屋里的那个女人和那头灵兽是关键，只要她还在，他就永远能找回自我。”很快得出了结论。就在众人重新纠结要不要杀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人出手了，徐长老手中一道符箓飞出，覆盖在了氏胧的符上，“那给他加点料。”

原本温和的幻境，陡生异变，木屋四周轰然冒气大火，火焰中一个个面容模糊的尸骸爬向了飘摇，“救救我，救救···”还有刚才幻境中飘摇杀死的那邪仙众，也在其中，“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飘摇转过身的同时，身体再度化为嗜血的血狼。

“你个怪物！你是个怪物！”身后屋中的女子失声尖叫着，灵兽青牛也惧怕着退到了一边。

火焰中的不死者仿佛来此阴间的复仇亡魂，哭嚎着，咒骂着。

血狼张嘴一开一合，吐出人言，“别！动！我！的！园！子！”硕大的身影扑出，将一个已经将手探在篱笆的尸骸一爪子拍飞，同时尾巴把两具尸骸扫飞上半空，血狼伏身一跃，尖锐的獠牙将其一分两半，口中剩下的部分被嚼成碎片。血狼眼瞳闪烁着暗蓝色的光。“嗷呜！”幻境中狂风大作，空间中轰响着雷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却也没有浇灭那周围映红了世界的火焰。

血狼很勇猛，每一次的移动都有十几条尸首被撞到空中，地面上的碎尸也几乎将地面升高了一尺。那火焰仿佛是一道往生的门，无尽的尸骸从中不断涌了出来，没有尽头。但尽管就是这样，他已然没有然半只不死尸骸越过雷池半步，他身后的园子还有木屋，与几步之外的场景仿佛天堂与地狱的区别。狼爪下踩着血肉的污泥，面对这源源不断的尸潮，他没有后退半分，也没有前进半分。

看到这里，有的人已经不忍心再看了。“够了！我有预感，如果他活下来，在未来疯了魔，那就是我们一手缔造的魔主！”鸣长老向徐长老怒斥道。

“他已经证明自己了！你们还要看多久！”悍然的灵力波动，一时间惊醒了众人。这股灵力的源头，赫然便是命长老，灼热的灵力几乎把长老堂变成了一个蒸笼，几位真传弟子没有防备一时间觉得呼吸困难了几分。

徐长老低头沉思了一番，看向了另外一人，最后一位没有开口的长老。也许是觉察到了徐长老的颜色，最后一人中指按了按眉心，“结束吧，这场闹剧，我们，已经犯下错了。”

“既然灯都这么说了。那就结束吧。”命长老这才收了神通，一时间，几个境界不高的真传弟子觉得压力一轻，才发现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

然而就在命长老收了神通的同时，另一股冰冷的灵力膨胀了起来，充斥着长老堂。众人瞬间体会了一下什么叫冰火九重天！

“青冥！修心！”氏胧大声呵道，青冥修的单属性的水灵根，向来气息温和如水，现在却低至冰点，隐隐有灵根变异的预兆，这是入魔的前兆！一时间所有人内心惶惶不安，怎么会这样！

“大师兄，你已经不是我印象中的大师兄了。”青冥睁开眸子，眼神冰冷，寒意直抵心神。刚才命长老盛怒下的灵力惊醒了青冥，青冥有些不可置信，那是她极为敬重相信的大师兄，有可能在今后成为副掌门的大师兄啊。怎么会在这种小事情上，怎能如此？！

“哎呀，看来办错事情了啊。”氏胧虽有尬色，却是没有半分愧疚。

“请，告诉我结果。”青冥的灵力温度越接近冰点，众人的心也愈发的不安。此刻但凡说了杀，可能青冥就会异变叛道。

“苍天的旨意，他能活下来。”灯长老开口宣判了结果。青冥看向旁边，其他三位长老也点了点头，堂内的冷意也随之暂缓了几分。

“青冥，这个孩子证明了自己。”命长老的表情没有那么高兴，很显然青冥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争执。

此时异变再起，哐地一声，堂门轰然打开，密集的水汽从门外涌了进来，水雾中一个人影若影若现，“青冥？哦？你没事。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感知到你的灵根竟然有异变的趋势。”

青冥怀抱着飘摇从石台上翻下来，“师父，弟子无碍，只是修心出了岔子。弟子自愿领罚，闭关修心。”

“你的道心居然还会出岔子？”水雾里的人很是诧异。“可否讲来听听？”

随后，青冥如实将自己的所知讲述了出来。水雾里的人听完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徐师兄，既然结果出来了，那能否带这孩子走了？”

“自然，既然通过了诅咒，他就算以后犯再大的错，到时候也是我们长老堂的问题。”

“还有呢？”雾中的人开口道。

“还有，”徐长老看了看身边的四人，下定了什么决心。“我以长老堂的名义，四峰飘摇，为我内门弟子。他终身无需同其他弟子般有修炼限制，门内修炼资源以内门弟子标准向他开放。如何？”

“不够。”

“那就再加上但凡他所提出的请求，情理之内理当竭力，他可以向任何主峰修炼，拥有最大的自由度，可以每七天下山一次，如何？”水雾中的人点了点头，“青冥，你觉的如何？”

“谢过诸位长老。”青冥单膝跪地，从刚才开始，飘摇就没有离开过她的怀抱。

“这样年纪的孩子，怎么这般模样？”水雾的中人有些不满，抬手一道水汽将幼小的身体包裹，体表在兽化阶段疯长出的毛发纷纷褪去，化为乌有，生出的利爪也被水汽分解。

青冥小心翼翼将那道黑符揭开，唤道：“摇儿，摇儿？”

飘摇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呀？师父，我怎么了？”

“你五师叔给你服用了一些丹药，有些副作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师父，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有点害怕。”

“噩梦？梦到什么了？”青冥仿佛真的把飘摇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温柔的表情，在过去百年可是没有见过的啊。

“呜，想不起来了，”飘摇撇了撇嘴，“师父，我想回去，回去看看缥缈。”半梦半醒的状态，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处的环境。

“先再睡一会儿吧，你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四峰了。”

看着自家弟子这般溺爱的母性，水雾中的人影摇了摇头，率先离开。

“弟子先行告退。”青冥跟随着师父离开了长老堂。

“今天的事，不准向外人提起，不准记录入册。审议结束。”

“那刚才的命令？”枫长老道。

“长老堂的最终命令，从来不是废话，众弟子听命。”

“弟子在！”（×８）

“下去实行吧。”

“是。”（×８）

回到四峰山腰的小木屋，缥缈在外面走来走去，看到夜空中的人影落了下来，急忙凑上前，咬住一片衣角拉扯着。

“无事，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青冥安置好飘摇，然后走出屋外，她的师父还等在那里。

“徒儿见过师父。”

“你啊，”水雾褪去的人影，竟然是一位风华绝代的每人，皮肤白皙如水，美目中似乎看到浮光点点。她就是前代峰主，燕倾城。“此事你怎么这般冲动，怎么不和师父来商量。”

“弟子爱子心切，一时间冲动了，还请师父责罚。”

看到自己的弟子如此，身为师父也不想多说什么。“在我闭关时候，你不在冰冷，感情变得感性为师很是欣慰，也许是我们女人的母性改变了你。只不过，你的修心是免不了。”

“弟子愚昧，还请师父指点。”青冥低头说道。语气里能听出她深深的懊恼。

“如果疼爱自己的孩子也是一种错的话，那什么才是对的呢？”燕倾城微微一笑，仿佛诸天星辰都黯淡了几分。“自己把握好度就行，我回去闭关了。真是的，这种事早说啊，突然打扰别人闭关干嘛。”师父嘟喃着什么回去了。

青冥回到木屋里看着昏睡的飘摇，还有守护在他身边的缥缈，喃喃自语道：“如果疼爱自己的孩子也是一种过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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