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那一年，熟悉的屋脊

“哦，熟悉的屋脊，熟悉的卧榻，”一缕晨光从窗户进来。葵揉着额首，“师父？”看着对面无人的床榻，怕是已经心急去了五峰了吧。“希望，他能活下来吧。”葵伸展着纤细的腰肢，洗漱之后走出屋子，她和师父共同居住在四峰的峰顶，每天清晨，这里总会是第一个照到阳光的地方。虽然她同四师父很近，但她并不是真传弟子，应该说现在还不是，四峰上下弟子共有二十人整数，每代真传只会有一人，需要很长时间的考量才能决定真传弟子之位，不过有如一峰和二峰那种直接钦定的天赋之人，少之又少，听说为了这两个弟子，大师叔和二师叔几乎横跨了大陆。

“师姐师妹们！开始今日的晨练了。”四峰不同的地方，都有信号发出，正好十九人。其他峰也差不多是这般循环每日的功课。从声音来听，只有三峰那边有些许寂静。

“今天，五峰怎么有些吵闹？”其他弟子晨练的时候如此想到。五峰主药丹术，晨练的话寻常也是略微安静，今天五峰却听到异样的声音。然后眼神瞄向平日丹雾药气萦绕的五峰看见了，四峰峰主青冥还有五峰峰主慕歌从山顶下来，似乎在追寻着什么。“是丹药化灵了吗？”门人弟子并没有多想，乱仙门哪个峰只要没有敲响警钟的话，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毕竟，这里是乱仙门啊。

“师妹，你有感知到了吗？”青冥在树林里无头乱窜着。

“对不起，师姐，峰里丹药味道太重，而且他昨天被丹药浸泡了一整晚，在封内，我无能为力啊。”慕歌面泛难色，这也是寻常她五峰的一种感知手段，外人的感知里在这里会被屏蔽，自己门下的弟子们，各自有不同的丹药味道，外人进来也能觉察，但此时这个手段反倒成了阻碍。这件事的起因是，青冥早晨前往五峰，打算接回吾生飘摇，但是在慕歌打开药室的时候，一个迅影在两人没有设防的时候从脚边蹿了出去，愣神的两人没有想要那是谁，随后看向空荡荡的药池里还有一连窜的水色小脚印。这才反应过来，转身追了出去，不过，飘摇已经蹿入了药林中。所有才有了青冥和慕歌从山顶跃下的景象，顺着残余的肉眼可见的痕迹，那个孩子是一路下山了。

“师妹，那个孩子，是这么有活力吗？”青冥有些想不通，那种速度，就算是天赋异禀也说不过去吧。

慕歌则苦笑着摇了摇头，“师姐，听我来解释。”

昨天慕歌把飘摇带到药室里的时候，狼毒已经完全发作了，身体表面已经长出了浓密的毛发，嘴里的牙齿也全部变得锋利无比，解开临时的发髻，头发伸长垂至脚腕。

“无忌，帮我。”

五师妹和六师妹的合作向来都是天衣无缝，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对方的心思。无忌手中匕首寒光闪过，细腻的刀功将飘摇多余生长出来的毛发剔除。

“狼毒发作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完全兽化，真实惊人的生命力，要是允许的话真想拿来做实验啊。”少见的，和蔼的五师姐脸色出现病态的神色。

“师姐，”司空无忌手刀直接敲在了慕歌额头，“救人要紧，明天师姐会过来的。”

“哦，”慕歌晃了晃脑袋，“我先再检查一下。”

“他吞噬了狼的血肉，狼毒也在同时侵蚀他的血液，然而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狼毒没有对他造成伤害，反而刺激了他本身的自愈，再加上我专有的治愈术，追加大量疗伤的丹药，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看到慕歌讲述到这里，青冥也稍微安心了一些。

“不过···”青冥的心又提了起来。

慕歌继续说道，“不过，那孩子现在身体需要补充。”

“补充？”

“就是摄取食物，不能是辟谷丹，也不能是灵气丹，虽然灵气丹也可以，但是若是有能同时摄取灵气的食物那就再好不过了。”

“如此说来，那你的灵药不可吗？”青冥有些奇怪，单纯吃的话，五峰不是灵药居多？拿出几根灵参完全不是问题。

“不行啦，那孩子已经被灵药浸泡了一夜，再吃药物可能会引起体内灵气冲撞引发灵爆。那个时候我一夜做的就是无用功了。”慕歌耸耸肩膀，说实话，她一半是心疼她的灵药，门内财政赤字，她的峰下的灵药很多都是自给自足的，但也不是全部，还有九成需要向万仙盟购买。“今早那个孩子的模样，恐怕也是体内灵力饱和，再加上是狼毒的后续的副作用，所以才一时逃了出去吧。”慕歌推敲到此神色一怔，“那个孩子已经下山了，方向是，迷途谷。”

迷途谷，也就是乱仙门三峰的所在地，终年迷雾不散，再加上大师叔就地条件做出了一个迷雾大阵，算作了三峰的一种防御手段。三峰的位置在乱仙门靠后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后山，峰头略低，四下环绕着低谷，如果说其他峰都是冒出指向苍穹，那么三峰就有中堕入深渊的意味了。总之就是九座主峰里最低的一座。经过主殿穿过两座低矮的丘陵，入眼能看到一大片迷雾充斥的低谷，低谷重要有一座不及一峰一半高的山峰。

顺着药味一路追寻，青冥和慕歌看着眼前的迷途林，这件事姑且还是找正主吧。

青冥取出了一只铃铛轻轻摇晃着，铃～铃～～

迷途林的迷雾略微消散了一些，一条路从中显露出来。路的尽头一个人走了出来。三师兄，东方牧野。

“师妹，今天来此的目的，我自认为知道点什么。”东方牧野也是有点高兴，毕竟平时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来，自己手下的弟子也是少的可怜。今天迷雾中闯入的异物也是让他诧异了几分，不是妖兽却气息像妖兽，说是妖兽却是人身。

“师兄你知道那个孩子在哪儿？”

“当然。”东方牧野指了指侧面，“就在那里，不过你们需要和我先说明原因。别和我说，这个孩子本质是个妖兽。”

青冥正要上前，却被慕歌拉住了，“师兄，这个孩子我昨天已经治疗过了，只是一时间从死线回来意识没有清醒，过断时日就好了。”

“既然五师妹这么说了，”东方牧野走在前面带着两人去往了那个孩子所在的地方。

并没有花去太多时间，三师兄驻足停下，示意前面。仔细看去，会发现迷蒙的灌木丛里，一个小孩一动不动蹲在那里，眼神凝望着前面的一片湖泊。

“他在看什么？”青冥不由得问道。

东方牧野耸耸肩膀，“据我所知，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是林间小动物喝水的地方。你现在要怎么办，带他回去吗？”

青冥并不知道情况，求助似的看向慕歌。

“建议，等。”

“等？”回应青冥的是慕歌确认的眼神。“只有等他自己平息下来。”

“要我替你盯着吗？”东方牧野说道：“我可是很闲的，顺便一说，师父也很闲。”

青冥低头略略思索了片刻，“还是我来吧，毕竟他是我确认要收养的孩子。”说罢，就慢慢的靠近了那片湖泊。

“诶···等等。千万别吓到他，不然又跑了。”慕歌传音道。

穿过棺木灌木的沙沙声，丝毫没有掩饰，那个现在宛如野兽的孩子自然觉察到了，朝着慢慢走近的青冥发出不明的低吼声。

“乖，不怕，我不会伤害你的。”青冥走了上去，在距离飘摇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站定不动了，“我不过去，没事的。”

虽然飘摇还有些警戒，但是湖里似乎有什么吸引着他，没有离开。

看到这副光景，东方牧野和慕歌无奈叹了口气，随她吧。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到了重前的运作，二代真传弟子负责教导外门已经正规入门的弟子，长老也没有指派任务，硬要说的话，就是没有指派东方牧野出去找弟子，似乎是因为卦象出了些问题。

就这样，一日、两日、三日，直至七天过去，青冥还是在那里一动不动，当然，飘摇也一动没动，青冥实力已经大乘圆满几乎没有有问题，但，飘摇还只是个小孩，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就这样一动不动又过了七天。

这一天，飘摇明显有些躁动，湖泊周围的气息也有些不同以往。从晌午一过，飘摇就不再藏在草丛里，而是在湖边低弯着背脊走来走去，时不时喉咙里发出一两声意义不明的吼声。

到底怎么了，青冥一直站着，一直感知着周围不过什么也没有发现，这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了，这里好歹也是乱仙门的地盘。

飘摇的躁动持续到了第二天清晨，当曙光穿透迷雾，朦胧的光映照在这里的时候，青冥终于知道了飘摇守候的东西，光滑如镜的湖面啵地一下，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湖里冒出来，一时间，某种刺鼻的味道蔓延开来。慢慢的，湖里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的冒了出来，像一个球？不对，还有舒张开的两片叶子，纤细的枝杆上面顶着不符合它足以支撑的肥硕球状物，球状物表面还裹着一层污泥，刺鼻的味道也由此而来。这是？

那东西冒出来的第一瞬间，飘摇动了，直接跃入了水中，扑腾扑腾狗刨式游了过去，嘴巴一口叼住了根茎，再度狗刨返回，在返回的过程中，那个球状物表面的污泥同时被洗涮着，露出里面红色的表皮，完全冲洗掉污泥后，青冥这才觉察到，表情有些愕然，“仙果？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飘摇爬上岸，眼睛看向了青冥这边，更加的警觉。朝着手里的仙果张开了嘴巴，一缕清香飘过青冥的鼻尖。

“还是正好成熟的仙果？”青冥觉得已经无言以对了，天地万物皆有灵气，修仙着皆能感知，但，唯独仙果，它们诞生于天地，野生的仙果，诞生的地方是随机的，并且被无法感知，在它的表皮破口之前，七成的修仙者都无法觉察出一大堆果子里是哪一颗，但这并不妨碍众仙家对它的喜爱，原因很简单，滋补灵气而又好吃，入口的美味，吃过一次就无法忘记。

“他是怎么知道这里会有仙果的，而且还知道什么时候成熟？”

短暂的沉默后，青冥猛然反应过来，只见飘摇已经吃完了果实，身体站的笔直，之前的兽性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然后，仰头栽倒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青冥冲上前去，细细检查他的身体，伤口已经愈合，但是猛然毛发再度开始疯长！狼毒引发的后遗症再次爆发了。没有多想，青冥伸手放在飘摇的额头上用庞大的灵力压制了下去，兽化的现象也被压制，再观察一会儿后，青冥觉得还是把他带到身边看管较好，在和三师兄传音后，便带着飘摇回到了自己的四峰。

近半个月来，青冥虽然没有回去，却是没有什么问题。一路上遇见弟子请安，看见自家师父怀里的孩子，众人也都听说了，也自然不会大惊小怪。

“师父？他？”葵看着师父床榻上的孩子。

“从今天起，他就是我四峰的人，你吩咐下去，他的名字，叫吾生飘摇。”

“明白，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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