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风筝（中）

“年龄除了在物质世界中，毫无意义。人类存在的本质在于——抗拒时间的流逝。我们内心的世界是不朽的，我们的灵魂依然年轻和生机勃勃，仿佛还处在花样年华。我们的爱情犹如恩泽的圣土，没有特殊的意义，只有开始结局兜兜转转和无果而终，平凡的相知相守，即便爱到暮年，我们的心依然还在为彼此跳跃着。”

一天，两天…

一周，两周…

这缘分，似乎是老天的安排。

星辰月伴的清晨，昏黄街灯的依偎。

一位骑着电动车送牛奶的老人，从尾巷的拐角驶出，眼里闪过一丝坚定，也难怪这条街每户的地址他都烂熟于心，他坚持不只是责任，也是想用这种方式致他已逝去的爱情。

一名拽着拖车的老妇人有些吃力地挪着一整车拾来的荒，她知道赚不了几个钱，也只是勉强一日温饱，她坚持不是为了活着，而是想用这种方式救赎自己的前半生。

两个老人，每次擦肩而过时候，老韩都会习惯对俞芬道一声早，一是出于礼貌，二是能在清晨见到其他人而感到欣慰和好奇，欣慰是年龄相仿、起早贪黑产生的共鸣，好奇是因为眼前这个老妇人像自己生前妻子一般执拗。

“早啊！”老韩清亮的嗓门喊了一声。

“早…”

‘滋滋…’

“啊！原来你会说话！”老韩低语道。

“牛奶…怎么卖…”俞芬支吾道，也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所以不是一个人把她当哑巴看待。

“牛奶？这可不是卖的，是我送给街坊喝的。“

“可以给我一瓶吗？”

“这恐怕不行，每天的数量都是定好的，我出门前还清算了好几遍呢。”老韩说道，“不过家里还有剩，你住哪，我可以给你送过去。”

“…”

“害！真古怪！”说完老韩扬长而去。

俞芬一人呆杵在原地，过去的两周，她每天都会见到这个骑电动车挨家挨户送牛奶的男人，风雨无阻却又不售卖，或许牛奶对这个男人有特殊的含义吧。

为了节省开支，俞芬住在街边一处不起眼的临时车库里，将就的她一住就是十几年，阴冷潮湿的环境，也让她烙下了一身病。

…

傍晚时分。

“应该是这儿了吧。”

‘咚咚…’

‘吱呀…’

“可算找到了，这地方真不好找，你就住这儿吗？”老韩问道，“噢噢，你的牛奶…”

“…”

“不过，你收东西的话，应该从巷头开始啊，那边很多户人家，还是下坡路，可能要轻松些。”老韩继续说道，“额，好，那我走了。”

…

乘着夕阳回到家门口的老韩，扭头碰到了正要出门的邻居老张。

“老张，你老伴儿今天状况怎么样啊？”老韩寒暄道。

“这几天稳定一些了，我再去医院拿几副药，上次的吃完了。”老张平静的说道。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啊。”

“好嘞，不会跟你客气的。”

邻居老张和他老伴儿的爱情，从青葱少年就开始了。

从相遇再到相知相爱，相互搀扶着走到垂垂老矣，可能是上天对这段故事的嫉妒，身体一直康健的老伴儿，在精神方面出了问题。有时又吵又闹，有时不吃不喝，渐渐的老伴儿开始记不清哪条才是回家的路。

祸不单行，前阵子老伴儿罹患绝症，以医生口吻，老张不得不接受，老伴儿已在生命的倒数之时。老张则是一如既往地开药拿药，哄老伴儿按时喝药。

老张始终都对老伴儿保持初心，他会因为老伴儿夜晚痛苦低吟声难过、哭泣，会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但还是会牵着老伴儿的手轻声抚慰她的情绪。

…

‘当当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发现是满头大汗、焦急万分的老张。

“老韩！老韩！你…”老张气喘吁吁地说，“你，有见到过我老伴儿吗？”

“没有啊！出什么事了？”老韩问道。

“她，她不在家里，衣柜、床底都找了，附近也找遍了，没看到人啊！她会去哪呢？她会去哪呢？”

“别急，好好想想，她有没有说过想去哪？我们分头找找。”

“好！好！拜托了，看到她请联系我！”

老张顺着路往上找，老韩则是顺着路往下走，途径俞芬家。

“俞芬，能一起来帮忙吗？邻居老张的老伴儿走失了，在一起帮忙找人。”

“好。”

“真的谢谢了。”

…

沿岸找去，老韩蓦地在沙滩上依稀看到一个有点佝偻的背影，手里拿着纸风车，面朝大海，正吹着海风。

走近一看，是老张的老伴儿，她嘴角扬起，露出无邪的笑颜，已然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老公，你的头发怎么白了啊？”精神不好使的她错把老韩当成自己老公说道。

“再等等，他马上就来接你回家啦！”老韩哄着说道。

“好耶！可以回家了！”

不一会，得到老伴儿消息的老张，用他的最快速度，从远处飞奔过来，伴随着担心和欣喜。

老张为了能找到她而欣喜若狂，像是一个才刚陷入纯情中的青葱少年一样，虽然早已到了花甲白发的年纪，但他爱着老婆的那颗心依然滚烫。

“老公，去哪了？你怎么现在才来？”老张的老伴儿，语气像极了撒娇的小女孩。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回家好嘛？”

“好耶！”

老张向老韩道完谢，就背起老伴儿往家走了，那一刻他脸上扬起的笑也许发自内心的笑容吧！

我们很多人，可能不知道的是，大部分人和你已经见完了此生的最后一面，也包括这时的老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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