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四辆车停在钢七连的门口等待着分到他们连的士兵。高城拿着名单念着士兵的名字,当高城看到每一个念到名字的士兵拿起包袱走到车下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好像被剜去一块肉一样疼。
终于,所有的士兵都有了归宿。高城走到每一个士兵的面前看着他们好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
“全体向后转,上车。”
高城难过的看着属于他的士兵走上了车,一把掐住了正在向他敬烟的三连连长的脖子恨恨的说道:“就让你们这样瓜分了啊。”
“团里的命令,没辙。”三连连长解释到。
“滚滚滚,滚吧,滚滚滚。”说着高城把三连连长推了出去。
坐在车上的士兵流着眼泪向他们昔日的连长挥手告别,高城只是忍着眼泪默默的看着车慢慢的开走。终于,整个操场上只剩下高城一个人。他看着空荡荡的钢七连,再也不顾什么军容军纪把衣服脱了下来。就这样一手拿着衣服,一手挥舞着武装带,嘴里钓着根烟,晃晃悠悠的向宿舍走去。
高城走进了七连的大门,与往日的熙熙攘攘相比,今天的钢七连静的有些可怕。就在高城伤心的往宿舍里走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人影笔直的站在宿舍楼门口。这时高城才想起来,留在这里的不只是他自己,还有一个许三多。
“还有一个没走呢,许三多。我忘了,是咱们俩看守营房来着啊。可我怎么就,就感觉是我一个人呢。”
许三多只是在那站着,一句话都没和高城说。
高城没管许三多怎样,自己继续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个笑话来,每次走人时我都想,是不该走的走了。你留下来了我又想,这不该留的留下来了。”
许三多还是直直的站着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睛都没向高城看去一眼。
高城看着许三多问道:“不理我?我知道,你期待已久的报复时刻终于来了啊。你恨我,你看的比命还重的那个班长没让你去送,是不是?我早看出来了,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宰了我。你学过那些擒拿格斗致命的狠招全想往我身上使,是不是?是不是每走一个人你都在那想,哎呀你也有今天啊。对呀,我也有今天啊。但是你也只能是心里想想,你能把我怎么的,许三多!!!”
“许三多,你听见了吗!!!”
高城说了这么多的话,许三多就是什么反应都没有。高城泄气的对许三多说:“还不理我,这种报复像你的方式。”
“报告,队列还没有解散。”许三多终于从嘴里吐出了一句话。
“太迟钝了,早散了。”高城说着就往宿舍里走。
“报告,七连队列还没有解散。”
高城听许三多这么说就停了下来,他把衣服放在门卫的桌子上,回身向许三多走去:“好,许三多,好,没散啊。来,听我口令,解散。”
许三多听到高城的命令后做出了稍息的动作,高城对着许三多边挽着袖子边说:“开始吧。”
“开始什么?”
“哭、笑、撒泼、打滚、骂人或者你一拳把我KO了,随便。反正是七连不存在了,随便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不责备你。”
许三多听了高城的话后没有做这些动作,只是把地上的一片纸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又走回了高城的面前。
高城目瞪口呆的看着许三多做的事情,他觉得许三多好像一点都没有为七连解散而伤心。
高城向许三多问道:“不是你,你这是干什么?”
“报告,七连手册上第二十二条,环境卫生从不是自扫门前雪,请全体自觉。”
“我靠!!!”高城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他指着许三多说:“七连都不存在了,你这会儿想,想当清洁工啊你。”
“报告,已经习惯了。”
高城看着许三多生气的问道:“你懂七连吗?”
“不懂。”
“你知道七连多少次从尸山血海里爬起来,抱着那个战友残缺的躯体,看着那个支离破碎的连旗,那些个千军万马在喊胜利在喊万岁。七连呢,七连没有胜利,他们只是埋好战友包上伤口,然后跟自己说我又活下来了,还得打下去。你懂做兵的这份尊严吗你?”
“不懂。”
高城听着许三多说的话,更加怒火中烧:“七连就是一个人,就站在这。他比那房子还高,他比那树还高。伤痕累累,他从来不倒。所以他是钢,钢铁的意志钢铁汉。现在,他倒了。钢融了,铁也化了。就今天,五十七年连史的最后一天,你居然还他X的还想什么清洁。”
高城走到垃圾箱旁边一脚把它踢飞,转过身对着许三多说:“我瞧不上你,你知道吗。你又兵的表,没有兵的里。你做什么事情全是为了别人的评价,没有血性的人根本不不知道七连的荣誉。就像你混过的所有地方一样,七连不过是你混过的一个地方。”
许三多一句嘴都没有回,只是默默的听着高城在那骂着。
高城看着许三多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走到他的跟前说道:“我懂了,这就是你的报复,蓄谋已久的啊。就在全连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只剩你我的时候啊。你就是我的地狱!!!”
许三多这时候动了,他走到被踢倒的垃圾桶旁,拿起笤帚默默的收拾起来。
高城完全不理解,许三多在听了这些话后为什么会无动于衷。这让高城的怒火更提高了一个层次,他跑过去一把抢过许三多手里的笤帚,狠狠的扔了出去。然后把衣服拿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宿舍。
许三多看着高城走进宿舍后,又把笤帚捡起来,开始了院子的清洁。
许三多收拾完院子后已经是中午了,他走到连长的门口敲起了连长的门。
“干什么!!!”连长暴躁的吼到。
“我们该去吃饭了。”
“炊事班都没了,吃锅盖啊!!!”
“通知上写了,说我们去和六连搭伙。”
“不去!!!”
许三多听高城这么说,知道劝也没用,就自己去吃饭了。回来的时候,许三多的手里拎着给高城打的饭。
“连长,饭我给你打回来了。”
“一顿不吃你会死啊!!!”
“那我把这饭给你放在门口吧,我去给你打点汤去。”
刚说到这,就听见哐的一声,吓了许三多一跳,原来是不知道高城用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许三多听里面没了声音后,把饭放在了地上就走了。
到了晚上,许三多正在书桌上准备写信,就听见外面有人喊连长的声音。
“老七,老七。”
“火化了!!!”
“我是营部老五,团里叫我来接收物资。”
“食腐动物、秃鹫、蛆虫!!!”
外面的人知道高城的心情不好,所以即使高城骂的再凶,他们也当没听到。
许三多这时走了出来,对着他们敬了个礼。
营部老五问道:“你们连长怎么了。”
“连长,连长他不舒服。”
营部老五听许三多这么说,就对高城喊道:“老七,难受了就传兄弟几个陪你聊聊。”
“还没分过瘾吗!!!”
“我做错事情了,连长在跟我生气呢。”许三多连忙替高城解释到。
营部老五听后摇了摇头刚想走,就听高城的话从房间里传了出来:“清单在活动室柜子上。”
许三多听连长这么说,连忙把来拿物资的人领到活动室。一会儿的功夫,钢七连里的物资就被搬光了。
许三多回到寝室,坐在凳子上看着桌子上信纸犹豫着要不要写信给伍六一。
伍六一临走时说,顶不住了就给他写信。现在许三多不知道该不该写这封信,因为他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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