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繁华市井

六十二

《你就是我千年等待的天使》

第二十九章 繁华市井

凌晨五点，北京城还沉浸在沉睡之中，墨蓝色的夜空里，寥寥几颗残星散发着微弱的光，周围静谧无声，只有微风轻轻拂过树梢，发出沙沙声响。

一亩园菜市场，早已打破这份宁静。一扇扇铁皮卷帘门，被一双双辛劳的双手依次缓缓拉起，此起彼伏的吱呀声，在空旷黑色的的空间里悠悠回荡。

王大妈那辆破旧的三轮车，慢悠悠地碾过高低不平的水泥路，车轮与路面相互摩擦，发出沉闷的 “咕噜咕噜” 声。车斗里，堆得满满的菠菜鲜嫩翠绿，叶片上挂着的水珠，在昏黄路灯映照下，如同晶莹剔透的珍珠，闪烁着细碎银光。由于进入市场需要收取摊位费用，王大妈把车停在市场门口。她一一把菠菜摆好，扯着略带沙哑却又格外中气十足的嗓子，大声吆喝：“新鲜的菠菜嘞！二块一斤！” 这一嗓子，好似一道电流，瞬间惊得蜷在墙角熟睡的流浪猫猛地弹起身子。猫咪不满地 “喵呜” 叫了两声，尾巴随意一扫，正好扫过摞在路边的泡沫箱。刹那间，原本安静趴在箱子上的苍蝇被惊得嗡嗡乱飞，给这渐渐热闹起来的菜市场，又添了几分嘈杂。

最先焕发生机的是水产区。张老三身形敏捷，大步流星走到摊位前，双手用力掀开泡沫箱上盖着的棉被，各种鲫鱼、草鱼在蓝色塑料盆里拼命扑腾，鱼身不停地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花恰似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 地溅湿了蹲在旁边挑鱼的老太太的裤脚。老太太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太在意，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用食指轻轻戳着盆沿，操着一口地道京腔说道：“给我称条活的！” 仔细瞧去，老太太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儿择菜时残留的残叶。

“好勒，”张老三满脸笑容，把称好的鲫鱼袋子递给老太太，热情地说：“您瞧瞧这鱼绝对新鲜，回去清蒸、红烧，那味道都绝了！”

蔬果区的吆喝声，就如同一场激烈的擂台赛。卖苹果的山东大汉，脸涨得通红，像是刚喝了酒他扯着雄浑的嗓子大喊：“烟台红富士！脆甜脆甜！不甜不要钱！” 话音刚落，身后卖香蕉的河南大姐不甘示弱，立刻接话：“广西小米蕉！软糯香甜！十块钱五斤！买得多还能再便宜点儿嘞！” 在这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里，还夹杂着电子秤清脆的 “嘀嘀” 声，塑料袋相互摩擦发出的 “嘶嘶” 声，以及顾客挑拣菜叶子时，菜叶子被揉捻发出的细微沙沙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别具一格的菜市场交响乐。

当太阳慢悠悠地爬上屋檐，金色阳光倾洒而下，菜市场彻底沸腾起来。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身着时尚连衣裙，发丝在微风中轻柔飘动。她费力地踮起脚，努力够着高处挂着的西葫芦，发梢不经意间扫过菜摊上方垂落的塑料绳。婴儿车里的宝宝，好奇地张望着四周，小手在空中挥舞，嘴里咿呀咿呀地叫着。穿西装的上班族，一边急匆匆地走着。手里的塑料袋里装着两根翠绿黄瓜，随着他的步伐晃来晃去。拄拐杖的老头，弓着背，颤巍巍地数着手中的零钱，每数一毛硬币，便小心翼翼地放进铁皮盒里，硬币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作响。卖豆腐的摊位前，长队如龙，白嫩的豆腐块整齐地浸在清水里，犹如一块块温润的白玉。老板站在摊位后，脸上洋溢着朴实的笑容，双手熟练地挥舞着长勺，将豆腐轻轻舀进碗里，热气裹挟着浓郁的豆香扑面而来，引得排队的顾客们不断吞咽口水。

熟食区飘来的香味，最是勾人，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把路人的脚步拽住。酱肘子摆在玻璃柜里，在灯光映照下，泛着油亮的光泽，让人看一眼就馋得不行。卤鸡爪堆成了一座小山，老板戴着白色塑料手套，动作麻利地将卤味斩成小块，一边切一边询问顾客：“要肥点的还是瘦点的？” 刚出锅的炒栗子在铁皮锅里欢快地翻滚着，糖稀裹着黑砂，发出 “噼里啪啦” 的爆响，香甜的气味迅速弥漫开来。引得路人纷纷驻足，不少人当场就掏钱买上一袋，迫不及待地剥开品尝。滚烫的栗子入口，软糯香甜，让人直呼过瘾。

正午时分，菜市场的热闹程度达到了白热化。卖凉皮的摊位前，老板娘就像一位技艺精湛的舞者，双手上下翻飞。黄瓜丝、豆芽、面筋在她手中迅速地在碗里堆成小山。紧接着，她拿起勺子，依次浇上红油、蒜泥、香醋，刹那间，酸辣味如同烟花般在空气中炸裂开来。食客们或站或蹲在路边，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吃着，稀里呼噜的声音不绝于耳。不一会儿，额头就布满了汗珠。他们吃得极为投入，连汤汁都舍不得剩下，纷纷拿起饼，把碗底擦得干干净净，吃得心满意足。

马路边也摇身一变，成了临时交易场。骑着三轮车卖红薯的老农，皮肤黝黑，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皱纹。他扯着嗓子喊道：“烤红薯！蜜瓤的！又香又甜！” 车上的铁皮桶冒着袅袅白烟，烤得焦黑的红薯裂开了缝，金黄的糖汁渗了出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卖煎饼的大姐面前支着蜂窝煤炉子，铁鏊子被擦得锃亮，反射着阳光。她舀一勺面糊摊开，面糊在铁鏊子上迅速成型。紧接着磕个鸡蛋，熟练地用铲子将鸡蛋搅匀，撒上葱花、薄脆，动作一气呵成。随着煎饼逐渐成型，香气四溢，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不少人停下脚步，买上一份当作午餐。

暮色降临时，菜市场依旧热闹不减。卖菜的商贩们开始着急了，纷纷降价甩卖：“白菜五毛一斤！降价处理啦！” 三轮车里剩下的菜叶子已然蔫巴巴的，没了清晨时的精气神。可即便如此，依然有一些精打细算的顾客上前捡漏，仔细挑选着还能食用的蔬菜。路灯一盏盏亮起，柔和的灯光洒在菜市场上，喧嚣渐渐平息。环卫工人推着垃圾车缓缓走来，开始清扫满地的菜叶、塑料袋，扫帚划过地面，发出 “沙沙” 的声响。只有零星几个摊位还亮着昏黄的灯泡，老板们守着最后一点存货，目光满含期待地望着过往的行人，盼着能做成收摊前的最后一单生意。

华灯初上，马路对面的霓虹灯仿佛被施了魔法，依次亮起。发廊的粉色灯管在夜色中闪烁，“洗剪吹十元” 的招牌在玻璃门上投下斑驳光影，给这条街道增添了几分暧昧气息。

大海和四个弟兄从川菜馆里摇摇晃晃地走出来，酒气混着火锅的牛油味，在晚风里肆意飘散。大海满脸通红，用手抹了把头发，发梢上还沾着几粒花椒，他大着舌头说道：“走走走，理个发去，脑袋上油得都能炒菜了。” 其他几人也跟着哄笑起来，簇拥着朝发廊走去。

发廊里，卷发棒滋滋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焦味。二个穿着低胸吊带的小妹正围在镜子前补妆，纤细的手指熟练地涂抹着口红、眼影。见大海他们进来，最瘦的那个小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立刻迎了上来，红色指甲在大海肩头轻轻点了点，声音娇柔地说：“哥几个想怎么弄？” 大海一屁股坐在皮椅上，椅子发出 “嘎吱” 一声响。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油腻凌乱，身后墙上贴的明星海报里，张柏芝的笑脸被卷发棒的热气熏得有些模糊。大海说道：“修修边，清爽点就行。”

推子嗡嗡作响，碎发簌簌落在围布上。给大海理发的剪发大姐一边用梳子挑起头发，一边操着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说：“哥，你们是在附近工地干活的吧？” 大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惊讶地说：“眼力不错啊。” 小妹咯咯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一片的人我都熟，你们工地是不是在西北旺？我男人也在那儿干活呢，天天回来累得倒头就睡。”

旁边的二虎突然插嘴，脸上带着一丝坏笑：“大姐，你们这儿晚上生意咋样？” 剪发大姐手中的梳子顿了顿，随即又很快恢复节奏，她往大海头上喷了点水，漫不经心地说：“就那样呗，剪头的、烫头的，偶尔也有染颜色的。前儿个有个阿姨来染黑发，说要去相亲，打扮得可精神了，把我乐坏了。” 说着，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理完发，五个人晃晃悠悠走向隔壁的按摩店。红色的 “足浴按摩” 灯箱在夜色中格外刺眼，门口的迎宾小妹穿着黑丝，脸上的粉扑得像唱戏的，白得有些夸张。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身姿摇曳地走上前，声音甜腻地说：“哥几个，楼上请。”

二楼的走廊弥漫着艾草和香水混杂的味道，有些刺鼻。粉色纱帘将一个个小房间隔开，增添了几分私密感。大海被领进最里面的房间，房间不大，按摩床铺着褪色的紫色床单，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些污渍。墙角的塑料花瓶里插着几支假百合，花瓣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进来的按摩女约莫二十几岁，化着浓妆，睫毛膏在眼下晕开一小块黑影，显得有些憔悴。她声音沙哑，像是抽了几十年香烟：“哥，做全身按摩还是足疗？”

“全身吧。” 大海翻身趴在床上，脸埋进带着汗味的枕头里，枕头散发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按摩女的手按在他背上，力道不轻，大海感觉背上像压了一块石头。

按摩女说道：“最近干活累着了吧？肌肉硬得跟石头似的。” 大海闷哼一声：“可不嘛，天天扛水泥，腰都快断了。”

按摩女一边揉捏着他的肩膀，一边说：“我男人以前也干工地，后来伤了腰，落下了病根，现在只能在停车场看车当保安，挣点辛苦钱。” 她的指甲轻轻划过大海的脊椎，大海微微一颤。她接着说：“这行啊，就是拿命换钱，挣的都是血汗钱。” 大海扭过头，瞥见她手腕内侧有块烫伤的疤痕，形状像朵扭曲的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突兀。

隔壁房间传来二虎的笑声，声音大得有些刺耳：“妹子，你这手法不行啊！” 按摩女嗤笑一声，不屑地说：“他那是没按过正经的。我们这儿啊，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有穿西装的白领，白天在写字楼里人模人样，按完哭着说压力大，生活太累；有老头，来了就躺在那儿打瞌睡，估计是在家里没人陪，来这儿寻个清静。”

大海闭上眼睛，听着走廊里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还有楼下街道传来的汽车喇叭声。按摩女的手在他背上机械地移动着，带着一种常年累月练就的熟练。“哥，你说人活着图个啥？” 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大海睁开眼，看见窗外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五彩的光斑，那些光斑在黑暗中闪烁跳动，像极了人们飘忽不定的人生。大海思索了片刻，说道：“活着嘛，不就图口饭吃，活得自在。”

按摩女沉默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只是声音低了些：“也是，乐呵一天是一天。人这一辈子，能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就算没白活。”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和按摩时皮肤摩擦的细微声响。楼下的街道依然热闹非凡，霓虹灯将夜色染成暧昧的颜色，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而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两个陌生人在黑暗中分享着片刻的疲惫与沉默，仿佛在这喧嚣的世界里寻得了一丝宁静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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