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稞子已经结出了橙黄的穗儿,一簇簇一捧捧沉甸甸的,压的稞子杆儿一个劲的下弯。吴翼穿行在稞子田里,稞子半枯的叶子划过他的脖颈脸皮,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
稞子田里的灰兔果然很多,吴翼没费多大的力气寻找便捉到了一只贪吃的。那兔儿肚腹滚圆,似乎是还怀着小兔,而且由于从来没人捕捉过,所以并不怕人。吴翼抓着兔耳把兔子提离地面,那兔子扑腾几下,便乖乖的不动了。
“这样不是办法啊…”吴翼拨弄着油光顺滑的兔毛自言自语,难道要捉一只往回送一只吗?正想着,徐悦闷闷的声音响起在稞田里,“吴翼?吴翼?你在这里吗?”
嘿!正好来了个小劳力!吴翼得意一笑回身应了一句,“这里!”
一听吴翼果然在里面,悦悦又喊,“你在里面干什么?叶子扎人!你出来!”
提着那只灰兔,吴翼从稞田走了出来。悦悦一见那兔子,眼睛便直了,“这是?你抓的?快点给我!”
“月姐姐说要给我做肉干,我就来这里捉兔子了。”吴翼说道,浅显直白。徐悦却不这样理解,她一听要把这兔子杀掉登时就板起了脸。“兔肉不好吃!你要捉捉别的去!”说完便从一头雾水的吴翼手里夺过兔子,轻轻的放在地上,拍打几下兔子的屁股,把它赶跑了。
“我说这兔子怎么这样胆大!”吴翼顿时就理解了,“原来是让你给惯的!”
“哼!”悦悦撅起了小嘴,“你没来的时候,又没人陪我玩!它们可是我的朋友。”
“我陪你玩?”吴翼想起了被悦悦缠着游戏下棋的那两天,疑惑着问道。
“你?”悦悦斜摸着眼睛扫视了吴翼几眼,“你比他们还忙。”悦悦说完这句,声音低了几度,“而且你又要走了。”
“又不是不回来了。”吴翼说着突然扭头,眼神一凌,熟练异常地弯弓搭箭,嘣一声松开了弓弦。一只火红的小兽从稞田里窜出来,又被吴翼的木箭射翻在地。
“呀!”悦悦一声尖叫,“就是它!我见过它!”
“啊?”吴翼一时无语,“这也不能捕杀?”
“不是不是!”悦悦解释,“它吃我的兔子!”
“这东西叫做红猃,狡猾的很,肉么,到是不怎么好吃。”吴翼解释说。
“这东西吃我的兔子,你去!给我把它都射死了!”徐悦杀气腾腾咬牙切齿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推了吴翼几下。
“你的兔子?悦悦!月姐姐说你的兔子都要成灾了!你看看把这稞子啃的!”吴翼踢踢脚边一根被啃掉了一半的稞子茎,那棵半枯的稞子咔吧一声倒在了悦悦的脚边。
“那…那就不…要不,你给我捉一只别的东西回来也好。让它陪我玩。”悦悦偏头想了想这才改口。吴翼小弓往身上一挎,两手一摊,“说吧,要什么?”
“嗯…”悦悦又想了好久,又比划一个比刚才兔子小些的手势,这才说道,“要这么大,要毛毛长的,彩色的,温驯一点,嗯,吃草的好养,不会乱跑的,不会叫的。”
“不会叫的?”其他的都还好说,最后一个条件让吴翼一阵疑惑,不会叫的,有这样的吗?“月姐姐不让我养…”悦悦又嘟起了嘴。
“哦!”吴翼瞬间就明白了,“不会叫的没有,不过叫声很低的倒是有。我知道了,你等着。”吴翼说完,折返往山前走去。
“你等等我,我也要去。”悦悦赶忙说道,三两步赶上了吴翼。
“山里有危险,你不能去。要是磕着碰着了怎么…?”不待吴翼说完,悦悦的嘴便嘟得老高。“磕着碰着!磕着碰着!我有那么笨嘛!去去去!我不去了!”说着便把吴翼往前推去。吴翼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
反身走回山头,再穿过零零落落的木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聊天的师兄师姐们跟吴翼打着招呼,吴翼尴尬无比,这些人都认得他,可他却不认识对方几个。
“吴翼,起来啦?”“吴翼,师傅留着你,教导你什么啦?”“小吴翼,你这是要干嘛去?”“小吴翼,听师傅说你很厉害呀。”“吴翼,给咱们猎些肉食东西打打牙祭呗?”“吴翼…”“吴翼!”……
问候的人把吴翼堵在了下山的路上,他们热情爽朗,言语也不忌讳。吴翼的性格基本是在军营里成型,对这样人们当然也是极对口味。唯一尴尬就是自己不知道该怎样称呼这些人。
“吴翼,你还不认识我们吧。咱们都性吴,我叫吴连大。”一人好赖是看出了吴翼的尴尬,开始自我介绍。
“去去去!你来这里攀什么亲戚!吴翼,别听他的,他性乌!乌漆抹黑的乌。”一人登时便开始挤兑那个乌连大,挤兑完了也不忘自我介绍,“吴翼啊,我叫个彭安,你以后叫我彭师哥就好。你看我这里长着个黑痣,好认的很。”
“彭师哥!”不待吴翼说话,一个声音又是响起,“要不我们都叫你彭师哥怎样?”
“呵呵,玩笑玩笑。”彭安连连摆手说道。吴翼理不清楚其中的稀奇关系,只有摇头苦笑。
“聚在这里做什么?师傅昨天怎么说的?”柳宴,这是大师兄柳宴的声音。吴翼长长的出了口气,先过了这次,以后要好好的跟这些人说说聊聊了。
“吴翼?你怎么在这里?”柳宴出声问道。吴翼本想说是要给悦悦弄只小兽,转念一想,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要不悦悦的小兽就养不成了。“我去打猎,月师姐说要我用鲜肉换后天路上吃的肉干。” 吴翼这话半真半假倒也真把柳宴哄住了。
“这还用换?”柳宴性子憨直,疑惑了一下这才转过一点弯来,又狠狠的扫视了众人一眼。“是你们出的歪招吧?”
“呵呵,”其中一人干巴巴地笑笑。“反正…”
“我本就是个猎人,又帮不上什么忙,去打些猎物不是应该的么,月师姐说,各司其职…”吴翼看着里面那人尴尬,出声解围。
“就是就是大师兄,稞子面嘴淡的很,肉食又缺,难道你不想改善一下?”一人出声道。
“山里的食物是嘴淡…”柳宴说道。“那就好,吧?”后面的半句,柳宴却是对着吴翼说的。“好了好了,都散了,忙自己的去吧!”柳宴接着说道,随后便驱散了众人。
吴翼向柳宴投去一个善意的眼神,动动肩上的小弓,大步走向了山下。
山高林密,野兽极多,吴翼也像一只野兽似得,猫着身子,钻进了山林里。
沙沙…走了没有几步,一阵细碎的声响引起吴翼的注意,吴翼从背上摘下小弓,又取出一只木箭搭在了弓上,对准声音传出的那个方向引弦,待发。
个头不小,是个什么?吴翼等了许久,不听的那东西有什么异动,抬脚踢起根枯枝,正好落在发声的那棵树后。一个黄色的身影受到惊扰,一闪即没。吴翼慢慢松开手里的弓弦,那东西的肉不好吃,不在他的食谱上,而且也不是自己捕来送给悦悦的东西。
沙沙…身后又是一阵细碎的声响,吴翼错愕了一下,回头对着一棵树说道,“悦悦,你跟来干什么…”
“要不要这样啊!”悦悦从树后转出嘟嘴说道,说完话语一转,嘻嘻一笑做了个弯弓射箭的动作,“吴翼,你怎么把刚才那个什么东西放跑了?”
吴翼抿嘴摇头,说话的语调像个十足的大人“悦悦!听话!山里有危险!”
“哪有那么多的危险!”悦悦见自己转移话题的计谋不成功干脆耍起了小姐脾气,往前走了两步,奋力地踩断了一段树枝。
“你看看你!”吴翼知道自己这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劝不回悦悦的,他眼珠子溜溜一转,最后往右上一挑,想出了一个办法。
“悦悦,你要是想跟着,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么…”“真的?不过?不过什么?”悦悦果然中计,急急忙忙地便问吴翼的下文。
“不过你毛手毛脚的,会惊到小兽,我要给你捕的,可是一只…毛毛很长的,滑滑的,身上有三种颜色,最重要的是…”吴翼话说了一半又停了,急得悦悦三两步走了过来,扯住吴翼的胳膊,“什么什么??快说啊你!”
“你这个样子,可不能跟去,那小东西精明的很,就是老猎人也不见得能捕到。”吴翼说着用鄙夷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徐悦几遍,才又继续说道,“向你这样东踩一下,西绊一下,还没有靠近,就把它惊跑了”
“哼!你别哐我!你不就是想让我回去吗?我偏不回去!”悦悦古灵精怪果然是不好骗。
“那好那好,你就跟着,到时候什么都不捕到,还磨得你满脚的泡,你可不要怨我!”哄骗不成,吴翼下了一点狠心,看我带着你在这林子里乱转转,吃了苦头,你还不自己回去?
吴翼在前,徐悦在后,两个毛头就这样一前一后在山里行走。吴翼不敢让徐悦深入,只带着徐悦绕着柳燕山的山腰下脚游走。山里的小兽果然是极多,吴翼放下猎人的身段,像个对打猎一无所知的青苗子,踩的枯枝烂叶哗哗作响。看见野兽便着急忙活地抬弓乱射,管它能不能吃,好不好打。这样的猎法当然是一无所获,吴翼劈头盖脑把所有的罪责都砸到悦悦的头上。徐悦起初还在辩驳,后来被吴翼半真半假的一训,加上真的是惊扰了几头鬼头鬼脑的小兽,底气不足,竟然真就被吴翼给吓住了。路程了无生趣,又被吴翼训斥,悦悦的肚子了憋了满满的火气。她的小嘴早厥得老高,这会儿正把一株小苗当作吴翼,用来撒气。
“看吧看吧?都是你!什么都打不到!”吴翼一箭赶走了一只狸子,回头又开始似模似样的训徐悦。徐悦这回难得没有顶嘴,而是把一肚子怨气撒在了身旁的树上。一根细软的小苗被她连根拔起当成马鞭,一下下抽打在身边的大树上。“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吴翼偷笑,“你还要跟着?”
“好嘛好嘛!回去回去!我不认路!你送我回去。”
“你不认路?”吴翼偷偷地瞄了旁边一眼,心里说道,“你个小妮子,我还骗不了你?”
“不过吴翼,你说得小兽是真的?你可不要骗我。”悦悦气也撒完了,手里的小树苗子一丢,拍拍双手,又走到了吴翼的身边,弯腰又捡起一根小枝。
“好了好了,不骗你。现在快中午了,日落的时候,我给你捉回去。”吴翼满是诚恳地说道。
“这还差不多,你要是敢骗…吴,吴…吴翼…”吧嗒!悦悦语调急转变成惊恐,手里新捡起的一截直溜无比的树枝突然掉在了地上,于此同时,吴翼的后背,没由来得,升起一簇簇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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