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天亮了，但是万年清就是觉得亮得那么不自然。果然，当晚点车次的通告出来了之后印证了他之前的预感了。其实这对万年清来说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是今天是有些不同的，尤其是当伍薇薇用纠结的眼神注视着手里的车票时万年清感到了同样的无奈。伍薇薇来之前他就给行车室的老羊打电话，询问晚点的状况，老羊倒是很客气：

“小万啊还没下班啊。”

“哦，送个人，去杭州的车又都晚点了啊？”

“嗯……调度刚刚接完班，还在排点，目前最早的就是T33。”

“噢，　那T33的点不会再变了吧？”

“33我看看……八点左右，差不多，就这个点啦。”

“哦，看来别的车子都不靠谱了嘛。”

“对啊，让旅客都去改签么好了，现在就33的点最早。”

“好，谢谢羊师傅。”

昨晚万年清下了QQ就想到今早会不会有晚点的问题，没想到还真“梦想成真”了。这还真他妈的倒霉，现在人家倒是准时来了，你却迟到了……其实换做以前万年清还是会很淡定的，因为这个点他已经下班了。此刻，万年清看着伍薇薇，问道：“你今天去杭州有什么急事吗?”伍薇薇倒是比较平静，说:“没什么急事的啦，主要是回趟学校，本想早去早回的，但其实也不急的。”

万年清听完后心情稍微宽慰了一下，然后马上说：“我看还是去改签吧，去改33好了，虽然它也晚点了，但是好歹也已经是最早的车了。”

“哦，那好吧。”听完万年清的话，伍薇薇马上背起包准备去到售票处改签。万年清看在眼里，立马拦下她。

“你把车票给我吧，我帮你去改签好了。”

“这个……”

“没事的，我反正已经下班了。现在是自由时间，不妨碍的。”万年清说　。

“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好意思啊！”

万年清笑了笑，快速却又轻巧地从伍薇薇手中抽出了那张还崭新的车票，对着眼前这个漂亮女孩说：“你就在这个值班室坐一下吧，我已经和我的同事打过招呼了，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便离开值班室直奔售票处。

风萧萧兮易水寒，我等一去兮要回来。

售票处里人不多，改签的窗口居然没有旅客。万年清原以为车子晚点了来退票改签的人会很多，没想到人都没有。万年清也没多想，没人的话就我先上了。他快步来到窗口，说到：“韦姐姐，帮我签张票吧。”

窗口里的韦姐姐，停下原本在数钱的工作。看了一眼窗外的人，谁会这么亲切地叫她“韦姐姐”。

“诶？是你啊……怎么，要改什么车子？”

万年清连忙把车票塞了进去，并说：“就改33吧,也没别的车了。”

“行，没问题。”韦姐姐麻利地办好了手续，把新票给了万年清。万年清接过新票，随口说一句：“车子晚点了，怎么来退票改签的人都没有？”

韦姐姐一边整理桌上的退还的车票一边说：“前面刚刚改了两张票，现在大部分旅客都买这辆车了，知道别的车容易晚点。”

“哦……”原来如此，万年清心里却没什么欣慰的感觉。

谢过韦姐姐，万年清赶忙要回值班室，走到售票处门口又被几个旅客拦下问东问西，万年清又是“如此这般”的一阵释疑之后快步往回赶，半道上居然还被车站入口处的台阶绊了一下，险些摔倒。不顺啊，今天的一切都是这么不顺！万年清依旧难抑郁闷的心情，天晓得还会不会有倒霉的事情在后面。

万年清回到值班室，伍薇薇一见便站了起来，里面还多了个人，就是早上来接班的值班员俞涛，正在写交接的工作簿，听见有人进来，回头看了一眼：

“这么慢啊，你想让你小姐妹急死啊。”

万年清故意朝俞涛假惺惺地笑了笑，就当是予以回击吧。然后把票子递给伍薇薇，“改好了。”万年清淡淡的一句，之前的不愉快在她面前不值一提。之后万年清看了一眼电脑上的列车运行情况，自言自语到：“33进五号站台。”伍薇薇听见了，也凑近了问:“万师傅你说什么？”万年清马上回答到：“T33进五号站台，已经有预告了。”而后问俞涛：“俞师傅啊，五号站台的休息室门开了没？”

“那你要去问小叶了，今天小叶五号站台。”

“啊？今天他跑五号站台去了？”

“嗯……你们先过去也行，那边门总归是开了的。”

“那好吧。”之后万年清示意伍薇薇和他一起走。

伍薇薇背起包，冲着俞涛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和万年清走出门去。刚刚离开值班室，她马上对万年清说：“万师傅，今天太谢谢你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万年清则是很坦然，回答道：“没事的。反正我现在不累，而且列车马上也快来了。”

“你都一夜没睡了，真的，我一个人没事的。”伍薇薇的语气很坚决。

万年清笑了笑对伍薇薇说：“快走吧，万一赶不上就麻烦了。”说完便独自往通往第五站台的地道走去，然后一步三回头，终于使伍薇薇也快步跟了上来。

五号站台上，万年清看着这个几乎就是属于自己世界的边缘地带，第一次有了点感动，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会有那么一丝骄傲。他从来就不觉得自己的生活里有什么闪光点，他不是什么富二代，也不是什么官二代，家里谈不上是什么书香门第，祖上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名人。一切的一切都让万年清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平凡和俗气，他的生活圈子也小得可怜，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他骄傲。他唯一拥有的财富只有一个，那就叫自知之明。万年清本想请伍薇薇到休息室里坐一会儿的，但是伍薇薇一看到那俞涛嘴里的小叶正在搞卫生就觉得不方便再有所打扰。小叶全名叫“叶南湘”， 他是和万年清同时提拔上来的值班员，两人年纪相仿，平时关系也是非常好。他对万年清说地板干得很快，进来没事，但是看在伍薇薇宁可在外面多站一会儿，万年清也就没在坚持。很快车站广播里又响起的提示剪票进站的广播，之后陆陆续续有旅客登上了五号站台，再之后，很快已经背负了有数的人们发着的无数牢骚的列车终于进站了。伍薇薇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在万年清看似不经意的提议下，双方互换了手机号码。当列车再次开动，万年清的手机上显示出一条短信：“万师傅，谢谢啦！回去早点休息吧！做个好梦哦！”

万年清笑了笑，笑得很无力，那是因为他真的有些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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