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勾心斗角

建安二年七月二十三日，寿春。

孙策和曹操并辔行在寿春的街道上，此时的寿春已经完全不同于当年孙策前来借兵时的寿春，街道依旧，但是繁华不再。大水虽然已经退去，但是城中的街道仍满是积水，泥泞难行。道路两旁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垮塌的房舍，残墙断瓦之间，多能看见已经泡的发白的尸体。

孙策闭目长叹道：“兵者不详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以今日寿春之惨况观之，水亦不祥之器，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断然不可擅用。”

曹操闻言冷笑道：“伯符何必惺惺作态，五天的时间如何能够令你将如此多的战船从庐江运来寿春？只怕你从庐江出兵之时，战船就已经上路了。伯符既然提前准备好了战船，却偏要老夫的谋士说出水攻的办法，这岂是君子所为？”

孙策睁开眼睛，满脸无辜的道：“丞相此言差矣，在下也是一心为你解难，得不到赞赏也就算了，反倒被数落一番，实在冤枉的很。再者，天下人看到的是在下准备好了战船，自然会以为水淹寿春是在下出的主意，这一次在下可是枉做小人了。”

曹操哼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就请伯符原谅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不敢……”孙策还未说完，脸色突然大变，不远处传来了轰隆的火焰奔腾之声，其中还夹杂着阵阵哭喊惨叫，浓烟和红光直冲天际，仔细一辨正是袁术的皇宫方向。

孙策纵马就要向起火的地方赶去，却发觉曹操在旁漫不经心的绞着手中的马鞭，脸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孙策一愣，勒住了正要奔驰的战马，回望曹操道：“丞相治军严整，难道不同在下一起去看看是什么人正在作恶？”

曹操凌空一挥马鞭：“这样的盛景倒是应该同伯符一起去赏玩一番。”

孙策心中惊疑，问道：“丞相此话何意？”

“袁术叛逆，伪造宫室殿宇以及犯禁之物，理应直接焚毁，从众叛党，也当尽数剿灭。所以老夫在入城之后，命妙才领军围住了袁术的宫院，就地施刑，以示惩戒。”

“曹丞相！”孙策怒火中烧，“袁术叛逆，你杀他，烧他的宫殿，在下都没有意见，可那些宫人是无辜的。丞相如此纵兵行凶，难道不怕失掉民心？”

曹操冷冷的瞪视孙策道：“孙将军，老夫不得不提醒阁下，现在是大汉的天下，阁下是大汉的臣子。这些人阿附袁术，便是从逆，若这样都不该杀，皇室的威严何在？”

孙策还要争辩，却被周瑜从后偷偷拉了拉袖子，只得咬着牙不再开口。

曹操斜瞟了孙策一眼，冷笑道：“伯符，现在已经不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时代了，只有霸道和强权才是这个乱世的立身之本。所谓民心向背，只是弱者为自己失败找的借口而已。”

说罢，曹操拨转马头，缓缓离去。

寿春城外，联军中军大帐。

曹操意气风发的举杯道：“今日能够剿灭逆贼袁术，一者仰赖天威，二者多蒙诸位的鼎力相助。诸位请满饮此杯。”

“丞相请，诸位请。”孙策也举起手中的酒杯。虽然对曹操有诸多不满，但孙策也不愿失了礼数，毕竟曹操是当朝丞相，手中握有大汉天子，彼此留些情面，日后也好相见。

将军们举杯饮酒，之后皆静静的没有说话，筵宴的气氛也变得古怪起来。

孙策将酒杯放在桌上道：“丞相，剿灭逆贼袁术固然值得高兴，但是水淹寿春导致大批灾民流离失所，淮南一带哀鸿遍野，我等不问民生疾苦，却坐在这里饮酒，实在于心不安。请问丞相日后有何安排，在下愿略尽绵薄之力。”

“首逆袁术已被烧死于其伪造的宫院之中，算是便宜了他。其余被俘的逆臣老夫会押回许昌，等待圣上裁处发落。”曹操慢慢放下了酒杯，“听闻伯符在庐江生擒了叛将高顺、张辽，烦请伯符将二人交予老夫，这等反贼余孽，还是要斩草除根为好。”

孙策面如冷霜，强忍住没有发作：“在下并不关心丞相如何处置反贼，是杀是剐均与在下无关。在下想问的是，袁术既灭，他治下的州郡如何分配？”

“原来是说这件事情。”曹操举起早已饮空的酒杯虚饮了一口，“伯符不必心急，待老夫回许昌禀明圣上，一定给阁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孙策正色道：“并非在下心急，只是此时淮南百废待兴，迁延不得。在下世蒙天恩，无以为报，今日愿替陛下和丞相分忧，暂领扬州牧一职，负责重建等一干事宜。”

曹操大声赞叹道：“伯符真乃国之栋梁，圣上若能听到这番言语，必然大受感动。只是此事老夫实在做不了主，还是得等圣上裁决。”

孙策心中暗骂，正要出声辩驳，却见一名曹军军士匆匆忙忙的闯进帐中，向曹操呈上了一张薄绢。曹操接过薄绢细读，脸上不安的神色一闪即逝，随即仰天大笑道：“真是天大的喜事，老夫许昌的夫人为老夫再添一子！”

众人纷纷起身道贺，孙策淡然一笑，举杯向曹操致意道：“如此真的要恭喜丞相了。既然丞相喜得麟儿，扬州牧一事日后再谈，在下先行告辞了。”说罢，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与周瑜等人一同走出了帐篷。

走出帐外，周瑜凑到孙策耳边道：“兄长，曹操方才眼神中略带慌乱，极有可能是北方生变……”

孙策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笑道：“看来我这个扬州牧是十拿九稳了。”

大帐中，估摸着孙策等人已经走远，曹操再也支持不住，闷声倒下，众将慌忙围了上去。曹操无力的晃动着手中的布帛道：“袁绍勒兵官渡，逼我迁都鄄城，我若不从，他便带兵亲自去许昌迎接圣驾！”

曹操痛苦的按住额角：“头，好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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