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那日 命运之石转动

“你这白痴不要在这个时候发呆啊。”唐季友眼见子炎要被吃掉，想到下一秒血肉模糊七零八碎的身体，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虽然出声提醒了，但似乎为时已晚，那个距离已经是避不开了。

然而等他睁开眼时，上官子炎仍然完整不缺的站在那里，而大嘴巴驰翔却满嘴鲜血的倒在血泊之中。然而令他更诧异的是，大嘴巴喷子也倒了，他正准备向子炎表达不可思议之感时，忽然感觉有人站在身后，或者说是飘在身后……

“师父？”

“战斗的时候，为何心不在焉？”无谓老人毫无表情的凌空而立。

子炎还未答话，只见唐季友扑通一声就给跪了，大声喊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但很显然，这种做法对于无谓老人毫无意义，无视。但这并不是他“无所谓”的表现，而是出于很正常的无视。

当然了，无谓老人其实并不是什么都无所谓，他也有在意的人，他 拍了拍子炎的肩膀，说，“昨晚夜观星相，天狼灼灼，近日内想必会有大乱子。为师替你卜了一卦，料定你今天必有一劫数，需要援助。所幸，好歹是赶上了，替你捡回一条小命。”

唐季友虽然没见过无谓老人，但早听说无谓老人占星卜卦之能精准如同天机，当今之世恐怕仅此一人罢了。所以，虽然唐突拜师失败了，但他想既然有缘相识得条明路应该还不是问题，于是便厚着脸皮磕头道，”仙人，在下唐……“

无谓老人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叹气道，“悲哀的人啊，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唐季友一惊，轻声反驳道，”我没有机关……“

"这就是你的悲哀之处了。”无谓老人想了想，决定还是给他一个机会，在开启他的记忆的同时解释道，”你为了王位，不惜与虎谋皮。你要知道，亡心（操纵记忆的碎片能力者）能偷取嫁接别人的记忆，自然也能偷取嫁接你的。“

这一刻，重获真实记忆的唐季友顿时痛哭流涕，也证实了无谓老人的实力。与亡心做交易，这注定是要血本无归的，当他明白这个道理时早已晚了，正如无谓老人所言，如今的他只是一个阴谋工具。

他早已明白，但却不敢承认。

原来，唐仲基之所以破戒吃非鱼食物，唐伯郝兴师问罪上官清这两件事都是他与亡心勾结的产物。而亡心之所以利用唐季友，除了利用他的夺位野心外，更为关键的是操纵记忆能力的条件必须建立在有记忆存储的基础上。也就是说，亡心若要操控不相识(无储存记忆)的人的记忆，必须要得到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主动授权，否则只能依靠自己与实施者接触至少要三个月的记忆时才能实施。

鉴于操纵记忆能力的恐怖性和亡心的真实身份未知（亡心是化名，他的真实身份暂时无人知晓），六星联盟早已发布全球通告，一方面有能力者（非碎片能力）要尽量加密自己的记忆，一方面要对新结识的陌生人提高警惕。

当然，这份通告的第二条纯属废话，好在星盟也不管平民的死活，保证精英流正常运转便算达成目的。亡心若是控制些平民的记忆，似乎对他们统治世界也造不成大的影响。

至于唐季友，他认识的亡心始终戴着面具，虽然每次会面后亡心都会消除或篡改他的相关记忆，但需要他授权的时候曾表明(必须表明，否则便无法隔空操控第三者的记忆)自己的身份。当然了，唐季友当时若选择不合作，那结局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无谓老人慈悲愿意给他一个重生机会，不过是对生命的怜悯。

“事已至此，悔恨也无益。你若想活下去，就带着上官桐的这两个人回去见他，就说你也是卡巴特的人，他不会对你怎样的。”

唐季友这一跪果然没白费，终于摆脱了深陷的泥潭，不由得喜上眉梢，欢喜告辞。在唐季友拖着吃喷二将离开后，这方世界好像一下子又清净了许多。子炎跟着无谓老人步行在无雨森林中，忽然，无谓老人说道，“自从你走后，为师才感觉到，我啊，这一生，也好孤独。炎儿，你有时也会想念你的师姐么？也会想念为师么？”

“嘎，干嘛这样煽情啊。”十年来，子炎还是第一次听到无谓老人这样说话，也是第一次看到无谓老人这样的表情。

无谓老人笑了笑，说，“我活了几百年，见过的人见过的事不说不计其数，但也大概差不多了。你和洛夜是同一天到神秘谷，在我亲授的弟子当中，我感觉只有她和你最与众不同。”

“咳咳，怎么突然说这个了？”子炎还在消化刚才的事情，不知怎么接这一句，只好拿“众人的感慨”感慨道，“是啊，真是时光易逝啊。想到当年我在神秘谷那段日子，恍惚如昨日。”

“屁话，你出师还不到三个月吧。”

“嗯，可是三个月也很长了啊。”

“臭小子，你啊你……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哈哈。”无谓老人笑了笑，说，“很久没这么说话了。嗯，我还是跟你说正经事吧，想必你也有所察觉，这几天的事非比寻常。”

“好，你说。”子炎嘴上敷衍，心里却是想着当年与洛夜一起避雨的那个凹槽，脱口说道，“也不知道洛夜怎样了。”

无谓老人笑了笑，说，“她很好，你还是关心下你自己吧。”

“我能有什么事。”

“你差点挂了知道么。”

“不是没挂么。”子炎是个爱面子的人，刚出师门就被师父援救，实在是伤自尊。幸而师父说这是劫，否则变成了学艺不精，自己死了不打紧，连累师父的名誉可就罪过了。

他这种想法并不是虚构的，他当真是这样的想呢。虽然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他一直坚持这种思想，自己的存在从根本上说就是为了身边的人更好的活着，否则便毫无意义。

正如他喜欢争，但他并不是无所不争。他争着走在别人前面，因为他知道上天赋予他一身神力，就是为了让他在前进时走在众人前面，为之披荆斩棘，而非噱头。

他喜欢打架，但他并不是盲目乱斗。对于不需要的战斗，他也是尽量避免。譬如这次对泽希一伙使用了软骨散，并非是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决战，而是真的不需要。

所以他有时似乎有些傻，但那不完全是真的。如果自己的傻能够赚到更多的爱，他很愿意傻到不比两头猪聪明。

也许正是因为这无比矛盾又聪明的心，他才选择了“彩虹之音”。不过也可以说，是“彩虹之音”选择了他，一个能够承载诸多角色的心智。

可是，他还是过于乐观的看待了这个世界，人与人相处并非相互给予如此简单。就像刚才，为了顾及上官桐而不战，险些在胡思乱想丢了性命。实际上他应该要明白了，对付意图伤害自己的人决不能心麻手软，因为自己的身后还站着一群需要保护的人，如果自己倒下了，那岂不是给敌人方便。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明白这些，因为他一直以为上官桐安排的这次截杀是完全针对自己的，毕竟当年那日，转动命运之石的那个人，是他。

他在想，如果当时不那么好奇，就不会莽莽撞撞的带着大家闯入神秘谷禁地。如果没有进入神秘谷禁地，内心也不会那么躁动，更不会那么冲动转动了那扇改写命运的大门。如果没有这些，那么上官无邪也不会为了他而误食独孤果，注定了一身孤单。

他好悔啊，可是他改变不了事实，科技已经证实时间的不可逆，当年错过的丢失的就成了永远错过的和永远丢失的。如果说有些东西错过了失去了还有可能找回，可是命运呢？当最疼爱自己的大哥哥变成了注定的孤独者时，当大家最疼爱的紫若被魔狼夺走生命时，当本来可以前程似锦的上官桐精神崩溃走上邪路时，他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他的逃避步伐也开始乱了，乱了。

无谓老人看到他沉浸回忆的样子有些心疼，叹气道，“知道上官桐为什么要杀你么？”

“知道。”

“或许吧，现在连我也有些看不透你了。”无谓老人深深的叹了口气，抚摸着他的头，深情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还在为当年擅闯禁地的事情内疚，是么？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一行数人，而孤独果只有一个，为什么……”

“师父，不提这件事可以吗？”

“可以啊，反正他们对付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你。”无谓老人笑了笑，说，“做人，还是开心点好，你在外面嬉皮笑脸的，怎么来这就绷着脸了。”

“师父，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啊。”

“问吧。”

“为什么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万事不关心，可却又比谁看到得都多知道得多。”子炎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知道他们如果要复仇，目标肯定是上官清，我只不过是顺带的……”

“你真的知道？不，你根本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上官清的实力。”无谓老人忽然又笑了，这是他今天第三次纵声大笑，“复仇？虽然我不太清楚要对付上官清的人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就凭紫薇唐家，狂野江家以及上官桐，十式一伙就想打倒上官清，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或许你不知道上官清的实力，不知他与赤星凯特的交情，不知道他与魔界的关系，但你总该知道他是仅次于冰星之王十里河山的幻术师吧。”

“冰星之王？十里河山？”子炎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问道，“你是说失落之战释放使用传说中的幻术大招的十里河山？”

“十里河山只有一个。”

“哎，看来真的和上官清说的那样，虽然世界很大，但我能看到的很小很小，小到仅凭眼睛就能看到事实。”

“嗯，你还年轻，现在能想到这些也很不错。”无谓老人继续说道，“总而言之，上官清这个人太过复杂，我身居于此，也正是为了观察他。可是纵然如此，依然对他知之甚少，相比之下，他的存在比赤星凯特或许都要可怕。而且更为可怕的是，没有异能的他已经如此之强悍，若让他得到紫星碎片，那整个世界可能就是他的了。”

“唔，你这也太夸张了。”子炎对无谓老人的分析不以为然，说，“我天天待在他身边，也不觉得他有多厉害。“

“对，这就是他的厉害之处。”无谓老人很认真的说，“他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狮子。”

“好吧，既然如此，那十式一伙还敢惹他？”

“十式？这种小人物能知道什么。”无谓老人对子炎的质问不以为然，说，“炎儿，师父要你记住一个道理，真正的高手其实并非是那些活跃的跳梁小丑，而是你身边那些默不作声的人，记住了么？”

子炎虽然不赞同，但还是点了点头，因为无谓老人说这句话是站在一个阅历的顶峰。不是因为师父的权威，而是因为阅历的高度。看着已经散发出金色光芒的太阳，他再次点了点头，说，“我会好好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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